」
「多謝你的項鏈。」我收起笑容,偏不讓他看。
陳別從兜里掏出一個藍色小盒:「還有,這個送你。」
里面是 T 家那條手鏈。
他在兌現他的諾言。
我把手鏈推回去:「不必。」
陳別面露失望:「姐姐,有件事我必須當面和你說,十年前,你還記不記得——」
「姐姐。」
另一聲姐姐響起,打斷他的話。
陳昂從浴室出來,剛洗完澡,身上裹著浴巾,頭發濕噠噠。
「我的 T 恤呢?你穿走了?」
「噢,曉青去洗衣房取了,一會兒就回來。」
「好吧,那只能先這樣了。」
他看向陳別,點頭笑笑:「哥,你來啦,吃水果不?」
那語氣仿佛在說:隨便坐,當成自己家。
一次震驚,二次絕望。
陳別目光渾濁黯淡,像一口驟然干涸的井,毫無生氣。
15
陳別走后。
陳昂結束表演,問:「姐,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沒什麼。」
「我哥說十年前,你們十年前就認識?」
我皺眉,思索:「沒有吧,不知道他又想打什麼牌。」
我對于陳別的話,并不好奇。
曉青買好離開的機票。
就在半個月之后。
但我沒想到,那對名義上的父母,還好意思來找我。
以前還偽裝親情,現在徹底撕破臉。
江總憤怒地指著我——
原來,江陽熙從小拿手指人的不禮貌行為,是跟她親爹學的。
「江月瀅,你為什麼回國?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妹妹!」
我淡定地喝著咖啡:「我叫白初。」
「白初?我看你叫畜生!你就是我們江家養出來的白眼狼!」
「我?白眼狼?」我淡淡一笑,「把我趕出家門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
「把我一個人丟在游樂場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
「我發燒快病死,沒人發現,沒人帶我去醫院的時候,怎麼不說?」
江總平時大魚大肉,很胖,氣得臉上肉都在抖。
「你就是故意的!養不熟的畜生,知道你妹妹有抑郁癥,故意跑回來害她!」
「是麼?」
我語速極慢。
「江陽熙有抑郁癥,你確定嗎?」
江總慌了。
16
姜還是老的辣。
他只慌了一瞬,又恢復跋扈和憤怒。
「我女兒生病,我最清楚!只有像你這種沒良心的人,才會質疑抑郁癥!就是你害她得病!」
我從文件中緩緩抽出一張紙,遮住上半部。
「是這樣的診斷報告嗎?」
「對,就是,你怎麼有這個?」
「這是我四年前的報告。」我移開手,露出患者姓名。
江總一下子愣住了。
「你寶貝女兒的確去做過檢查。」
我又抽出另一張紙。
「她的報告在這兒。」
患者江陽熙,數值一切正常。
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江總的表情變得滑稽。
他大概早有預料,混跡商場這麼多年,不至于連這種謊言都看不出來。
可是,他選擇裝傻,相信。
直到現在,裝不下去了。
他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小月,你妹妹可能是沒診斷出來呢?」
「哦,你是說,三甲醫院能力不足,漏掉她這個病人。」
「……我女兒既然說自己病了,那肯定是不舒服,她作一作也沒什麼吧?你作為姐姐,讓著她一點。」
我沉默了。
因為實在無從吐槽起。
我盯著他的眼睛,良久后,釋然一笑。
「說真的,你們當初為什麼收養我?」
「為了后面再要個孩子——」
江總心態急躁,不小心把心里話講出來了。
民間有個迷信的說法:夫妻倆要不上孩子的時候,先收養一個孩子,就容易懷上自己的寶寶。
原來,他們從未想要我這個女兒。
我只是助力江陽熙出生的工具人。
荒唐前半生,大夢一場。
當晚,我心情不怎麼好,去外面多喝了幾杯。
有些醉醺醺。
從酒吧出來時,看到馬路邊上坐了個人。
他皮膚很白,指尖夾著煙,有些頹然地吞云吐霧。
而后,用無名指推了下鏡架。
他仰著頭,能看到喉結。
簡直和當年一模一樣。
我走上去,打掉他手里的煙:「誰讓你抽煙的?」
陳別站起來:「姐姐。」
我腳步虛浮,他趕緊扶我:「怎麼喝這麼多?」
「走吧,去你那兒。」
陳別愣了一下。
我哈哈大笑:「別誤會,你之前有話沒說完,我今天突然想聽了,十年前你和江陽熙的故事。」
他扶著我慢慢往前走。
「不是和江陽熙。」
「姐姐,是十年前,我和你。」
17
陳別現在住的地方我很熟。
就是我當年從江家搬出來,住的那個房子。
我「死」后,他把這里買下。
家具、布局、陳列,都跟當年一模一樣,甚至連擺在桌上的花瓶,陳別也定期買同色系的玫瑰,固定三朵插進去。
他偏執到,連玫瑰花頭面向的位置,都要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陳別從屋內抱出來一個箱子。
里面是信。
年代久遠,已有些發黃。
看到字跡,我怔住。
「這些信,是姐姐寫的,對吧?」
他愛護地撫平信紙上的折痕,「你就是折月。」
折月是我以前的筆名。
但我只是很短暫地用了一下。
十年前,機緣巧合下,我和一個還在念初中的男生成為筆友。
他在信中傾訴他的煩惱和痛苦。
我那會兒正在遭受親情中的冷暴力,看他的信,感同身受。
我努力開導他,勸他好好學習。
但我沒告訴他,這兒不是知心姐姐專欄,你寄錯地址了。
也沒告訴他,我的真實年齡。
我怕他覺得有代溝,不好意思再傾訴了。
是以,他問我年紀時,我扯了個謊:跟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