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一花錢就會想到你們曾經和我說的,『爸爸媽媽省吃儉用都是為了你』,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在我每次消費的時候都一再加深我的罪惡感。」
「你嫌我穿得不上檔次,用的東西太廉價的時候,你有沒有想起過這句話?」
在我的控訴下,我爸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后還是我爸先開的口。
「可我們真的是為你好,外人是不會和你說真話的,只有一家人才……」
「一家人!」
我粗暴地打斷他的話。
他到現在還想給我洗腦!
「家在你們心里是什麼?是充斥著責罵和否定的地獄嗎?你們把這當成寶貝硬塞給我?說一句『你今天很漂亮』,我就會驕傲到非影帝不嫁了嗎?說一句『你很聰明』,我就會直接去競選總統了嗎?承認吧,你們只是想通過打擊我,讓我覺得自己不如你們,好達到控制我的目的,讓我永遠不敢違背你們。」
「知道我最討厭你們用哪個詞形容我嗎?」
「聽話!」
10.
在這一次攤牌后,我沒有再繼續 PUA 爸媽。
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度過了幾天異常尷尬的日子。
突然有一天,這個尷尬的局,破了。
爸媽來問我老家拆遷的事該怎麼辦。
我如釋重負地笑笑。
家里的大事小情,以前他們從來不會過問我的意見。
哪怕我畢業后開始賺錢了,他們依然不問。
只會通知我。
對,通知。
在他們的心里我始終只是他們操控著的一個傀儡。
傀儡不該有自己的思想。
又怎麼配合他們共同探討同一件事?
而現在,他們開始問我該怎麼辦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
我卻知道。
在他們的心里,我是個人,而不再是物件了。
是個和他們一樣,會有情緒、有想法、平等的人。
「你外婆勸我,別和你舅舅爭了,他們一家以后又要負責養老,又要撫養你堂弟,壓力比我們要大很多。」
「那你呢?你也這麼想嗎?」
我媽思索片刻后告訴我:「你舅舅家是個兒子,壓力確實比較大。」
聽她這麼說,我倒也沒生氣,只是平靜地反問她:「為什麼?因為要給兒子買房?」
我媽點點頭,默認了。
「為什麼你們不給我買房?」
聽我這樣說,我媽眉頭擰起,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想說,你是要逼死我們嗎?
一套房那麼貴,我們哪買得起!
可她嘴巴動了動,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我知道她并不是認可生男生女都一樣,都應該給他們買房,或者都不該給他們買房。
她只是不想又陷入到指責、吼罵我的尷尬境地。
——她也曾被我指責過,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
一家人不該這樣。
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在對待我的時候,不再只會宣泄。
而我也知道,只能到這個程度了。
再多加要求,便成了奢求。
他們這一代人能體恤兒女,將兒女視為獨立的個體便已經很不容易。
至于爭取男女平等的權利?
這對于他們來說太過不可思議了。
祖祖輩輩的「傳承」,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打破的。
所以我最終只是勸我媽。
和舅舅一家商量一下,我們家也會照顧外婆,拆遷款只給二十萬就好了,大頭留給舅舅家,也算是全了姐弟一場,這一世的情分。
畢竟如果完全不要錢,未免太過冤大頭了。
而如果撕破臉打官司,我媽大概率承受不住親戚的非議。
11.
又是新的一年。
這一回我帶爸媽出去吃年夜飯,他們沒有再說,又貴又難吃,凈花些冤枉錢。
而是跟我一塊拍了個合照,發了條朋友圈:
「感謝閨女帶我們出來嘗試新鮮事物。」
沒多久,我又離職了。
這一次不是因為騷擾,而是被獵頭挖了。
新公司工資待遇翻倍,由我負責單獨帶一個項目。
回到家,我第一時間和爸媽說了這件事。
「我離職了。」
我媽腳步未停,繼續擺著碗筷。
「挺好,你這段時間太忙,都瘦了,是該休息下。」
湊過去看了一眼菜色。
是我愛吃的紅燒排骨和小炒肉。
拿筷子偷偷夾了一塊后,我囫圇著開口:
「休息不了,馬上要入職新公司,月薪三萬,要去做小領導了哦。」
聽我這樣說,我爸先是一喜。
夸了我幾句后,倏地神色一凜。
「答應我,上任后別摸下屬屁股。」
我:「……」
淦!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不是!
-完-
鹿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