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白嫩的手粗糙了些,但整個人精神了起來。
「小胡姐,我都、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不用謝,」我大手一揮,「能幫多少是多少嘛,你能刷干凈一個盤子,也能當好一個老師,留在我這里反而屈才了,快去吧。」
「嗯!」
迎著晨光,阮軟走出了酒店大門。
她的馬尾隨風舞動,步伐輕盈,一步一步走進了光里。
我也眼含熱淚,看著她離去。
怎麼有一種養大的孩子遠走高飛的感覺?
「噗嗤。」
我轉過頭,不遠處的一輛豪車邊,沈見涯晃了晃鑰匙,朝我走來,
「真是小看你了,那天總覺得眼熟,后來才想起來,你不就是那個攤煎餅的小販嗎?」
沈見涯腳步不停,長腿一跨,站到了我跟前。
「這張嘴還挺會說話,先是騙得我表姐團團轉,給你出資辦了酒店,又讓我凌淵哥大庭廣眾丟了臉,連媳婦都被你帶跑了。」
他低頭湊近,臉在我面前不斷放大,聲音放輕,「可我看著,這張嘴也沒什麼特殊啊?」
「離我遠點。」
「什麼?」
我那只蠢蠢欲動的孽畜手還是沒控制住,沙包大的拳頭直直沖著沈見涯的左臉打去。
「不好意思,我已經提醒你了。」
沈見涯被打蒙了,他捂著臉轉過身,震驚地看著我,「你是野蠻人?」
「不,」我面無表情,「就是看不慣你這欠揍的樣子。」
「這副不分是非黑白的樣子真搞笑,」我盯著沈見涯的眼睛,「你的偏見快溢出來了。」
說罷,我轉身離開,沒有絲毫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有一種陷阱叫做「自證」,面對他人毫無理由根據的污蔑,我們常常會反駁,力圖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時很容易把自己陷入焦慮的困境,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既然沈見涯張口就來,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就應該是他拿出證據,而不是我為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自證清白。
這天下午,我就在酒店門口掛起了牌子「沈見涯和蟑螂不得入內」。
眾所周知,蟑螂看不懂人話,能看懂的只有人。
而沈見涯好似就是個看不懂的人,他大刺刺在牌子面前合照,然后光明正大走了進來。
彼時我正在廚房和大廚們研究新菜譜,一個沒看住,這家伙就被放了進來。
他繞在我身邊,像一只喋喋不休的蚊子,
「我找表姐問過了,原來開酒店你自己出了一半,第三個月就把錢全還給她了,這點沒得說,那凌淵哥那里你又該如何狡辯?嫂子總是被你拐走的,放著豪門夫人不做,來你這里端盤子……」
媽的,這還是只大蚊子,輕易拍不死。
「你覺得做豪門夫人是一件好事?」
沈見涯點點頭,「有什麼不好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錢和權一把抓。」
我指指門口,「那你現在就可以拐彎去顧凌淵家,告訴他,哥哥我不想奮斗了,我想當你老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讓給你了。」
沈見涯的表情像是吃了只綠頭蒼蠅。
我用手指頭點點他的胳膊,「是不是心里偷著樂呢?」
「……你惡心人是有一套的。」
「這可是你說的,大好事,我們阮軟無福消受,便宜你了。」
沈見涯突然結巴了,他推了下滑落的眼鏡,才三兩句話就氣勢全無,
「……那這個先不說,你動手這總是真吧,我聽管家說了,你連凌淵哥都敢打。
」
「我沒打他,我是在救他。」
沈見涯:「?」
「顧凌淵平日吃飽了氧氣,食不下咽有些醉氧。我身為他的廚師,就是要幫他解決好吃喝問題,幫他打死身周的氧氣,他不就有胃口了嗎?」
我嘆了一口氣,「只不過這拳頭不長眼,給顧總的俊臉上來了兩把,是我的錯,我已經辭職了。」
「那你打我是……」
「看你不太順眼。」
「……」
沈見涯愣了一會兒,「你連演都不演了。」
「一邊教導不懂事的孩子,一邊經營酒店,我每天累得像狗,實在沒空搭理你了。」
「等會,胡……」
見我想離開,沈見涯趕緊喊住我,可一個姓在他口中轉了半圈,還是沒跟上后頭的名字。
他卡殼了,也后知后覺意識到我口中的「偏見」。
沈見涯自詡正義,為姐妹兄弟來揭穿我這個騙子的真面目,可到頭來,連我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偏見就像一座遙遙的高山,他是站在山頂的人,從來都是不平等的,山下的呼喊聲聽了個只言片語,便成了他的真諦。
我踏上臺階,最后一縷夕陽透過窗戶照在我身上。
沈見涯的高山顫抖著就要倒塌,他的聲音輕顫,問,
「那你叫什麼名字?」
「胡少虞。」
我站在臺階上俯視他,「不過你應該叫我胡姐。」
-完-
chunis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