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書店睡著了,臉上被她用馬克筆畫了小貓的胡須。
他在窗邊看書,一襲白襯衣,迎著陽光。
他和她去游樂園,夕陽下,她舉著一個大大的棉花糖,笑瞇瞇地往他嘴里塞。
……
每一張照片都能看出來,他們有多相愛。
然而這也是為什麼顧嶼白當時堅決地不肯相信沈棠的原因。
他害怕。
他怕沈棠為他做的所有事,都只是為了那個「攻略任務」。
所以他寧可相信陸淺,相信陸淺才是被系統綁定的人,也不愿意去接受沈棠是攻略者的可能性。
照片終于貼完了。
顧嶼白作為唯一的觀眾,又將所有照片細細地看了一遍。
他知道,這是最后一眼了。
重新坐回窗邊,他拿起那本詩集。
真好,就像她的靈魂還剩下最后一縷,在此時此刻陪伴著她。
「你做好決定了嗎?」
「是的。」
系統警示的聲音響起,倒計時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嶼白沒有理會那些聲音,他輕輕地,念起了詩集上的句子。
「在春天的時候,來果園一游吧,在石榴花叢中,那里有光,有酒,有石榴花……」
光影與聲音都離他遠去。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她的靈魂,原來她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們對視,隨后,她轉身離開,而他則看著自己的身體如泡沫般漸漸消散。
很快,一切歸于徹底的黑暗和沉寂。
【沈棠】
我在黑暗與沉寂中醒來。
似乎做了個漫長的夢,有無數碎片在我的腦海中飄浮,但在我來得及抓住它們之前,它們便轉眼間化作了齏粉。
大腦一片空白,我望著前方。
眼前是個書店,我坐在收銀機后,面前空空蕩蕩。
一個老奶奶拿著書,站在不遠處,似乎在排隊等待著結賬。
我朝她招招手:「您要結賬嗎?」
老奶奶抬起戴著老花鏡的眼睛,瞧了一眼:「誒,我剛明明瞧著這里是有人的……」
腦海里似乎有什麼光影一閃而過。
白襯衫,被陽光鍍上鎏金的眉眼,羞澀又動人的笑容。
然而它們只是一閃而逝。
我晃晃腦袋,將這些幻覺清了出去。
「沒人啊。」我說,「您應該是看錯了。」
盡管我自己也產生了錯覺,似乎剛剛這里,本該有個人的。
然而并沒有。
柜臺之上,只有一本詩集。
我收起那本詩集,幫老奶奶結了賬。
書店里客人不多,很快便空了下來,我無聊地刷了刷新聞,看到了一則消息。
顧氏集團破產后,其獨子顧嶼白的尸體被發現在天橋下……
顧嶼白。
好熟悉的名字。
我試圖在腦海內搜尋與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但只搜尋到一片空白。
我應該確實不認識他,畢竟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他就已經去世了。
大概是個很可憐的年輕人吧。
我搖搖頭,在心里嘆息一聲,關閉了新聞頁面。
拿起詩集,我翻開它。
「在春天的時候,來果園一游吧……」
不知道是哪位客人落下的,如果他回來找的話,我一定要和他聊聊,他大概會和我很投緣。
書頁的墨香氤氳在鼻尖,我無端地感到幸福,預感自己會在這個世界中,度過很好的一生。
我繼續讀了下去。
窗外陽光燦爛,真是一個很好的春日。
13.
在春天的時候,來果園一游吧。
在石榴花叢中,
那里有光,有酒,有石榴花。
你不來的話,這一切都了無意義。
你來了的話,這一切也了無意義。
-完-
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