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怎麼跟我鬧都行,至于連書店也要拆掉嗎?
「無所謂,反正這是你的店,你拿它跟我賭氣,隨你。」
我靜靜地看著顧嶼白對著手機發火。
沒辦法,我也想留下這家書店。
它是我和顧嶼白共同的記憶。
那時候的顧嶼白,家族破產,父親過世,曾經清貴的小少爺一朝變成了喪家之犬。
他和所有過去的朋友都斷了聯系,在不斷的追債下四處躲避,最常睡的地方是酒店大堂、火車站、和天橋下面。
是我將他領到書店的最后方,打開門,給他看那個已經布置好的小房間,床單干凈,床頭一盞溫暖昏黃的小夜燈。
「最近治安不好,我怕晚上有小偷,你能不能幫我看店?」
就這樣,顧嶼白在書店住下了。
即使是最難的日子,他依然保持著閱讀的習慣,我陪著他,一路看他完成學業、回到商界、帶著家族東山再起。
我曾經想過,等我們結婚了,要在書店做一面照片墻,告訴大家店主夫婦的愛情故事,也歡迎每個客人都在這里寫下自己的愛情心愿。
可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在最后留給我的七個小時里,我打電話給了最得力的店員,告訴他,書店可以關門了。
我就要死了,沒必要在死后,還給顧嶼白留著這麼個念想。
然而……顧嶼白似乎不同意。
他在這家店里留了很久,把書架歸位,又把書一本本放了回去,最后,他挽起高定西裝的袖子,拿起水桶和抹布,將整個店打掃了一遍。
清掃結束后,他看著煥然一新的店面,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我。
「等你回來,可以照常營業。」
放下手機,顧嶼白長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他已經服軟了,示好了,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很少這麼放下身段哄我。
現在他做了這麼多,我也該被哄回來了。
也許明天,他起床時,就會看到我已經做好了早餐,吃完飯后,我們可以一起來書店,迎著豐沛溫暖的陽光,在咖啡香和墨香中消磨一整個下午。
一定可以的。
顧嶼白閉上眼睛,陷入了幻想。
直到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打破了一切。
對面是陸淺的聲音:「嶼白,你在哪里?」
「對不起,我不是想要打擾你,只是系統的任務就是今天必須和你見面,否則我會被強制懲罰……」
顧嶼白掛了電話。
良久,他站起身來,走向外面,發動車子,開往陸淺家的方向。
07.
顧嶼白來到陸淺家門口時,天已經黑了。
他還沒來得及摁下門鈴,門就被驟然打開,陸淺撲進了他的懷里。
她抬起頭,嗚咽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顧嶼白低頭望向她,陸淺臉色蒼白,眼睛紅腫,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
誰看了都會憐惜的。
顧嶼白嘆口氣:「害怕?」
「怕極了。」陸淺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我怕你因為棠棠姐,要看著我去死。」
顧嶼白沉默良久,垂眸道:「不會的。」
他當然不會看著陸淺去死。
他們兩家是世交,陸淺從小跟在顧嶼白的屁股后面,乖乖甜甜地叫哥哥。
他們兩個之間感情很好,唯一的裂隙是,顧家出事之后,陸淺斷了和顧嶼白的聯系,直到顧嶼白東山再起后,陸淺才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但對此,陸淺有充分的解釋——顧家出事后,她太過擔心顧嶼白,導致患上了神經衰弱,被父母送到了國外治病,所以才沒能聯系顧嶼白。
我曾問顧嶼白:「你相信她的話嗎?」
顧嶼白對此的回應是沉默,隨即,他握住我的手:「信不信有什麼關系,反正我要娶的人是你。」
此刻,我站在二人身邊,看著陸淺忙里忙外地給顧嶼白張羅晚飯,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
她是美麗的,矜貴又嬌艷的大小姐,如果顧家沒有倒臺,如果我沒有出現,或許他們會順順利利地一直在一個學校讀書,隨后表白、戀愛、結婚生子。
而現在,我已經死了,就如同一個插曲終于落幕,他們可以回到原本的軌道上了。
陸淺將砂鍋端上來,笑得眼角彎彎:「我熬了一下午的粥,你嘗嘗。」
她打開砂鍋蓋,米白的粥底中,是蠔、貝、蟹,以及……
蝦。
顧嶼白眸光微微一閃,最終推開了碗:「我吃過了,你吃吧。」
陸淺勸了顧嶼白兩次,見顧嶼白不吃,最終收起了粥碗。
她坐到顧嶼白身邊,小聲道:「心情不好的話,我陪你喝兩杯?」
顧嶼白沒有拒絕。
我了解他,他煩悶的時候,其實很喜歡酗酒。
只是我在的時候,往往會阻止他,而現在,他可以和陸淺一醉解千愁了。
陸淺拿了珍藏的紅酒出來,兩個人一起喝著,陸淺的臉上很快泛起了酡紅。
她目光迷離,柔聲問顧嶼白:「你熱嗎?」
顧嶼白放下酒杯:「你醉了,去睡吧。」
陸淺嘻嘻地笑了,她脫下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吊帶。
顧嶼白轉移開了視線,拿起手機:「你家阿姨電話是多少?我讓她過來照顧你……」
陸淺一把撥開他的手機,她借勢坐到了顧嶼白的膝上。
顧嶼白猛地起身,陸淺撲了個空,倒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