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寵我入骨,演了整整十年。
在終于成功攻略我后,如釋重負地將我廢后、打入冷宮。
轉而把幽禁許久的華美人接出,滿腔寵溺,相看淚眼:
「霜兒,我來接你回家。」
……
后來,系統催促裴清返回的那天,恰逢冷宮走水,火光燒紅半邊天。
華美人扯著他袖口,苦苦哀求他別去,去了他們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那就不回。」
裴清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發了瘋一般沖向冷宮:
「哪怕燒得只有灰,我也要留在這里守著她。」
1
我從鳳儀宮被架進冷宮,是在一個草長鶯飛的三月天。
途經宮人巷時,我乘的白轎子,與華美人冤家路窄,撞個滿懷。
「一個庶人去冷宮,也配坐轎?」
她頂著珠釵點翠,艷抹濃妝,揚眉吐氣地從八人抬的轎輦上跳下,拖著一條殘腿逼近我,冷聲譏諷。
押送我的總管太監李公公聞言,立刻解釋:
「皇上說了,民間的女子被休,都是由白轎子馱回母家。好叫一路上的人們看清楚,知道這里面裝了個棄婦。」
華霜掩嘴,反復地念叨著「棄婦」二字,毫不掩飾地失笑:
「陛下想得真周到。」
但她猶嫌不滿,一邊吩咐人將我拖出來,一邊捋著袖子,
「只是,何必費這事呢?本宮親自用鞭子,驅她一步一步爬進冷宮,不也能叫合宮明白這賤婦身份?」
李公公一早料到會有這一出似的,諂笑著攔住她:
「皇上還說了,棄婦不配臟娘娘的手,娘娘放行吧。」
2
裴清的確很周到。
周到到發落了我還不夠,也沒忘「關照」我的家人。
進冷宮的第三天,我就聽到消息,孟家大逆不道,暗害先皇,滿門下獄,待三日后處決。
他振振有詞,全然忘記他口中的「暗害先皇」,指的是我滿門不顧生死,助他奪取皇位。
聞訊,我發了瘋地狂敲冷宮的門,求侍衛放我去求裴清開恩。
無人應我。
直到叫啞了嗓,撞破了頭,才終于求來裴清「大發善心」的一紙明黃。
——他允我,再去昭獄見一面他們。
還沒進牢中,我就聽到一浪蓋過一浪的凄厲慘叫。
「華貴妃下的令,真是心狠。」
獄卒搖搖頭,
「要將孟家所有人雙腿一一打斷,上至八十老嫗,下至初生嬰孩,來報她一條瘸腿的仇。」
她的仇?
我笑了,她怎麼有臉?
當年她下毒謀我的命,我茍活,卻失去了腹中一對八個月的雙生胎兒。
作為當朝驃騎大將軍、戰功赫赫的我爹,聞訊紅著眼帶刀上朝,攜滿朝文武齊齊下跪,求裴清凌遲那毒婦,為我討個公道。
裴清指著龍椅,勾唇笑:
「孟將軍想要皇位,可以和朕商量。」
小皇帝到底是長大了,同當年跪著求娶我,求我爹助他得皇位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眸中盡是堅毅狠絕,
「但想要華美人的命,朕實在給不了。」
終了,迫于壓力,裴清也只是下令打斷她一條腿。
板子落下,他云淡風輕地搖扇冷眼,說的話卻叫人徹骨生寒:
「將軍怕不怕,也落得這般下場?」
而后,華霜被送入冷宮,裴清瞞著我,親自為她上藥,夜夜遁入冷宮,抱著她柔聲哄入眠,好吃好喝供了她數年。
3
昭獄中,我爹不見蹤跡。
聽人說,是被送進了華霜的宮里,供她私刑取樂。
我母親早亡,長姐如母,我記憶里的她華貴、美麗、端莊,一手拉扯我長大,教我夫妻和順、忠君愛夫。
如今,卻不成人樣、血淋淋地躺在刑臺上。
她雙眼被戳瞎了,看不見我,只能攢著我的手,奄奄一息問:
「是宜兒嗎?宜兒快跑,別管姐姐,跑遠些,離他遠遠的……」
我顫著肩膀哭,她手好涼,像她的命一樣,在我的拳心流失。
半天,我逼出一句:
「長姐,是我錯了,我不該同他好……我不該愛他,我本不會愛他……」
長姐搖著頭:
「你沒錯,宜兒,不怪你。你愛人的本性,赤子的真心,怎能和他的機關算盡,步步為營匹敵?輸的是他,他連自己都出賣掉了。」
獄卒開始催促:
「說完沒?活不了多久啦,有什麼話夜里托夢說吧。」
我被拖著和她分開,松開手前,長姐小聲說了一句:
「下輩子再給你做姐姐,定不將你所托非人。」
從昭獄出來,我扶著墻,跌跌撞撞地摸著回冷宮的路。
我突然想起什麼。
——十年前,嫁給裴清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好日子。
日頭大大的,斜在東邊,朱墻外泛進陣陣梔子花的香氣,西南方的碧空蕩著幾只燕子風箏,一切都如出一轍。
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酸水從肺腑上涌,我不住干嘔起來。
三天沒吃東西,我什麼也吐不出來。
押送的小太監對準我腰窩,狠狠踹上一腳:
「裝什麼可憐?走快點!」
年紀大些的宮人攔住他,小太監不屑冷哼,
「有何不妥?庶人而已。」
老宮人嘆息道:
「就算不是個人,也是皇上的玩意兒。保不齊有朝一日皇上想起來,又要上手玩玩呢?」
4
回到冷宮,日頭向西,天色漸黯。
黃昏時,我從門縫里瞥見幾個人經過,挑著個破草席,里面裹了具爛肉。
正散著惡臭,人人避之不及。
我忙問侍衛們這是怎麼了,他倆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興許是動了惻隱,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