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模糊間，入目只是滿眼的紅。

和姐姐那張越來越蒼白的笑臉。

傻姐姐啊，你還沒為自己活過一回呢……

不值得啊姐姐……

不值得的……

宋清曄此刻也被趕來的保安制服。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抓起掉在地上的刀。

我要殺了他！為什麼一直不放過我！為什麼要傷害姐姐！

姐姐用僅有的力氣拉住了我，輕輕搖了搖頭：

「還好受傷的不是你。」

「別為這種人渣搭上一輩子。」

「好好……活著，替姐姐活著……你有出息，姐姐是高興的……」

我拼命抹去眼淚，生怕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眼淚越擦越多，我努力去抓住她的手：

「姐，你別死，你看看我，我現在有出息了，我們就快過上好日子了……」

「我們就買個房子，你不要再出去工作了，我能養活你了……」

「姐姐……」

「姐姐……」

我手心里的，姐姐的手垂了下去。

我的心也一點點失去了色彩。

后來的我因為巨大的刺激和悲痛陷入了昏迷，被送到了醫院里。

我能感知到周圍的事物，但大腦開啟了屏蔽機制，讓我不去思考他們說的是什麼。

我給自己編制了一個幻境。

在幻境中，我希望死的那個人是自己，我寧愿我從一開始答應了宋清曄，哪怕被宋清曄 PUA，哪怕死的人是我自己。

我只希望姐姐不要死，我希望姐姐活過來，這次換我保護姐姐。

我想偷走姐姐苦澀的人生。

可即使是夢里的姐姐，也選擇又一次拯救了我。

我是個膽小鬼，一直沉溺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不愿醒來。

但這一切終究是夢。

法庭那邊需要我的證詞，我是人證。

出庭作證得越晚，宋清曄茍活的時間就越久。

宋清曄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怎麼可以在夢境中長眠不醒。

我要站在法庭上，親手把他送上審判席。

姐姐，你在天之靈，也在看著我振作起來，對吧？

11

我出席了審判，宋清曄承認他是故意傷人。

他本打算不再糾纏我，卻發現無論他追求誰，別人都對他說三道四。

他誤以為是我散播了謠言，讓女生都遠離他。

又吊著我欲拒還迎，一怒之下，他決心報復我。

他的律師試圖將我抹黑成一個撈女，一個吊著他的壞女人。

而宋清曄不過是個被逼急了的老實人。

宋清曄家大勢大，企圖網暴我。

互聯網又喜歡追逐這種得不到就毀滅和男女矛盾的熱點，可是他們沒想到，我的姐姐溫婉把我教得那麼正直。

她說過，暖暖想要的東西跟姐姐說，姐姐努力給暖暖買，暖暖不用跟別人要，也不用羨慕別人。

我沒有收過宋清曄哪怕一個禮物，對方也沒想到我竟然是傳說中的完美受害者。

他們連臟水都潑不到我身上。

姐姐教會我的善良真誠和光明磊落，保護了我的一生。

不管追求未遂，還是感情糾紛，都不是犯罪乃至于殺人的借口。

宋清曄的父母給我提供了巨額賠款，希望我出具諒解書，我拒絕了。

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哪怕他千刀萬剮，也換不回我姐姐鮮活的生命了。

宋清曄被判處了死刑。

判決結果出來那天，我買了一束鮮花，放在了姐姐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人是笑著的，如我一般的眉眼彎彎。

只是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哪怕宋清曄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的心也再也不會有波動了。

沒有人指責我，可我依舊無法原諒自己，那個愛笑的溫暖，那個護我愛我的溫婉，終究還是死在了那個冬夜。

宋清曄執行死刑那天很冷，下了很大的雪。

我沒有撐傘，坐在姐姐的墓碑前發了很久的呆。

雪慢慢落在我的肩上，一點點染白我的發。

我還是怨她，笑她太傻：

「姐姐，從小到大都是你護著我，為什麼這次不能換我護著你啊？」

「你怎麼都不嫉妒，不恨我啊。」

「你怎麼也不來我夢里，罵罵我呀……」

墓地風聲簌簌，天地如她照片一般，只剩黑白兩色。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可任由我怎麼罵她怨她，照片上的她只是笑著。

她不會回應我了。

我再也沒有姐姐了。

如果有下輩子，讓我當姐姐吧。

換我偷走你苦澀的一生。

番外

大學畢業后，我入職了大學時簽下的那家公司。

我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

公司，家，福利院。

空閑時間，我會去福利院做義工。

我相信，姐姐肯定希望我做一個善良溫暖的人。

如同我的名字一樣。

畢業以后，除了白清清，大學里的同學也幾乎不聯系了。

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樣平淡地繼續下去。

直到我在福利院看到了和姐姐一樣的眼睛。

執著而堅定。

溫柔又明亮。

只一瞬間，我便決心收養這個女孩。

收養手續辦得很順利，很快這個女孩就跟我回家了。

第一次擁有自己房間的她，眼神總是怯生生的。

我會在她晚上害怕的時候輕輕將她圈在懷里，講從姐姐那聽來的故事。

我會給她買新衣服，帶著她去學從前姐姐想學，可是學不起的昂貴鋼琴課。

漸漸的，她不再怕我，愿意沖我害羞靦腆地笑。

笑容也久違地出現在我臉上。

生活逐漸有了顏色。

我給女孩子起的新名字是溫婉。

每每看著抱著兔子玩偶的溫婉，我內心沒來由的歡喜。

我希望我能像溫婉照顧我一樣，去照顧她。

「溫暖，意思是要做一個太陽般溫暖的人。」

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姐姐比我更成熟，她這麼說的時候，我只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現在，我已經成了另一個姐姐。

我漸漸明白了姐姐話里的含義。

姐姐，我會成為你那樣溫暖善良的人。

我會連著你的那份人生，一并好好地過下去。

-完-

作者：雨聲淅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