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蕭松開了我,靜靜地看著,順便用手肘頂了我一下,示意我給錢。
將近兩千塊錢呢,我瞥了一眼如常的陳述,一點也不想給。
「我都說了不用了。」我小聲道。
「小姑娘你什麼意思?你費盡功夫請我來,我看在小蕭的份上來了,你還想賴賬?」三叔眼睛瞪得很大,「你欠菩薩的香火錢,那可是會走霉運的!」
一陣陰風吹過。
三叔的衣領被拎了起來。
是陳述。
三叔回頭正要罵人,發現什麼也沒有,臉色立刻白了,「不要錢了,不要錢了,本大仙做回好事!」
說著他就連滾帶爬地想溜,又被陳述踹了個屁股墩,平地摔了出去。
三叔沒了裝神弄鬼的神氣,大喊著「鬼啊」就跑了。
連自己的侄子都不管了。
徐蕭并不瞎,臉色也白了,看著我驚恐地退了兩步,「你別過來!」
也跑了。
清晨的殯儀館,寂靜又凄冷。
陳述獨自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著。
「別跟著我。」
「對不起,我不是人。」
陳述嗤笑一聲,繼續走。
我繼續跟。
「我幫你查真相行不行?」我豁出去了,大喊了一聲。
「再去找人收了我?」陳述轉頭看我。
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我太膽小,又太怕麻煩。可人這一生,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總得發發善心,做點瘋狂的事。」
陳述停住。
「你救我一命,我為你瘋狂一次。」我看著陳述,承諾道。
他眸光閃了閃,薄唇微動,「謝謝。」
5
「我記不得什麼事了,只記得一個名字,左宜秋。」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警察,怎麼憑一個名字幫你找人?嗯……這名字怎麼有點熟悉。」
我感覺我在哪看過這個名字。
但確實又想不起來了。
陳述站在一旁等我想破了腦袋,也沒等出個結果。
「這一聽就是個女孩名字,十有八九是你女朋友,這樣吧,晚上張叔來送尸的時候,我去問問你在哪上學或者工作,然后去打聽打聽,怎麼樣?」
陳述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輕聲道:「嗯,謝謝。」
夜幕低垂,殯儀館里寂靜到極點。
熟悉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傳來,又歸于平靜。
我看了一眼從下午一直坐著看樹就沒動過的陳述,匆匆跑了出去。
張叔嘴里叼著根煙,熟練地把尸袋搬運到推車上。
我連忙上去搶活,「叔,我來我來,辛苦你了。」
「伽南啊,多睡會,沒啥事。」
「這是我的工作嘛,叔客氣了。跟叔打聽個事唄,那天那個死得比較慘的孤兒,叔知不知道他生前在哪工作或者學習?」
「我工作晝夜顛倒又不跟人交往,我哪知道。」張叔撣了撣煙灰,「不過那孩子才 20,又是大學城那邊送來的,估計在讀書吧?咋了?」
「就是覺得他怪可憐的,想問問。」我跟張叔打了招呼,推著車往冰庫走,將尸袋放進第 371 號冰柜的時候。
身邊突然出現了個人影。
我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個。
腦子里立刻閃現出一句話:人身上有三盞陽燈,分別位于兩肩和腦后,遇鬼時如果掉頭,三燈俱滅,鬼便能上身。
不掉頭,我轉身總可以吧。
死也得死個明白!
我白著臉轉身,發現居然是陳述。
一口氣突然泄掉。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回蕩在滿是尸體的冰庫中,尤為瘆人。
「怎麼了?」陳述靠近半步,皺眉拍我的后背給我順氣。
「你過來干什麼?」
「陪你,怕你一個人害怕。」
「我謝謝你啊,你覺得我是一個人在冰庫害怕,還是和一個鬼在冰庫害怕啊?!」
陳述的手緩緩從我身上滑落,他聲音變得低啞,「對不起,我忘了。」
忘記自己是一只令人生懼的鬼。
哭聲漸止。
我看著陳述蒼白的臉色,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你一聲不吭突然出現,我以為是別的,你其實還好,畢竟那麼帥……」
這年頭當鬼也是要看臉的。
陳述這種姿色,確實沒辦法嚇人。
聽我這麼說,陳述笑了起來,笑得我臉紅。
我連忙轉開話題,告訴他從張叔那打聽來的消息,「大學城那有十二個大學,排除我們學校沒有死人就還剩十一個,等會我幫你去論壇搜搜,應該有點風聲,估計是被壓下來了。」
「好。」
陳述跟著我一路往回走。
我就用手機給他搜,果然沒有任何消息,只能挨個學校找人試試了。
手機頁面終于加載出來了,陳述,A 大大三計算機系。
「有了有了!陳述!明天去 A 大和你同學問問你的事,順便幫你找左宜秋!哎,說不定她也是你們學校的,我去搜搜。」
左宜秋,A 大大三表演系。
哇哦。
這不是才子佳人標配嗎。
證件照都那麼漂亮。
匆匆關掉頁面,我自然沒注意下面被壓掉的討論:左宜秋,自殺!
6
陳述跟著我到了 A 大。
他步子慢了些,似乎在回憶。
我們找到了他正在上課的同學們。
下課鈴聲響起,我攔住了一個看上去很軟萌的女孩子,應該比較好說話。
「同學,你認識陳述嗎?」
女孩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不認識。
」
她匆匆離去,我和陳述面面相覷,他眸光沉了下來。
顯然他沒有忽略這個女孩毫不遮掩的反感。
我又攔了一個陽光男孩。
「哈哈哈,不太熟啊,不好意思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