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媽似乎是用我的身體用慣了,是打算一分臉面都不給我留。
她:「什麼屁話,搞得我們很想來吃一樣。」
「搞搞清楚,是你們叫我們來吃飯的,這八十大壽的禮,八十大壽的紅包,全是我爸出的錢,你在這兒裝你媽呢,擱這陰陽怪氣跟個綠茶男似的,好像受多大委屈一樣。」
末了,她還不解氣,接了句:「煞筆。」
我:「……」
我媽用我身體上學的這段時間,究竟學了什麼。
眼見場面即將崩壞,我一把推開黑著臉的我爸,挽住我媽:「小孩子,別管!」
我大伯尷尬地笑笑,眼神在我們之間轉了幾圈,假裝沒聽到剛剛的話,反正他們一家子的臉皮厚很馳名。
「來吧,進來吧。看看你大伯娘做了什麼菜。」
不出所料,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熱了好幾頓的剩菜。
見我媽沒動筷子,外婆一拍手,罵了幾句我大伯娘:「甜甜喜歡喝番茄蛋花湯,你怎麼不燒?」
「不用了,」我媽說,「難吃,看著就想吐。」
「嘔。」
還沒等他們有所表示,我爸就率先發火。
他一向如此,只在乎他們一家人的感受。
他從不記得,他媽媽小感冒去醫院看病,不讓大伯送去,對我們說的理由是大伯不知道怎麼掛號,對他們內部就是讓大伯上班,可以多拿一天工資。反而讓我爸去送,害得他在年關的時候請假,正值廠子裁員風波,最后丟了工作。
他也不記得,他們家就連換個電燈泡,都得半夜十一點打個電話喊他立馬去。
這種小事還有很多,包括我升小學的新書包,都是送的我堂哥用剩的。
但他從不記得。
外婆在外說我媽脾氣差、沒有孝心、小氣摳門、懶惰、不聰明等等,諸如此類的貶義詞加在我媽身上,最后壞話傳著傳著,傳到了我們耳朵里。
這些話,包括我受的羞辱,我媽在他母親這里受的羞辱,他不在意。
他生氣了,臉色很黑,還是那句話:「小孩子別說話!」
我也怒了,一把站起,沖他吼:「小孩子說話你也當真?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我突然覺得能跟我媽互換身體也沒什麼不好,她曾經受的委屈,今天終于能通過我的嘴,發泄出來了。
反正我還是個學生,盡管已經二十歲,但在他們眼里,我還是個「孩子」。
大人世界的虛與委蛇我不懂,我也不懂為什麼要維持這麼虛偽的親戚關系。
「怎麼甜甜越長大越沒禮貌了,也不知道隨了誰。」外婆說這話時眼神停在我身上,意有所指。
正當我還在思考,用我媽的身份破口大罵會不會以后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時,我媽直接一個起身,大力掀飛了桌子。
碗碟碎在地上,四濺。
在大家還愣神的時候,她大聲說了句:「他媽的!」
「受不了了,我要發瘋。」
「他媽的一拳把地球打爆!你們這群人不陰陽怪氣是不是會死啊?」
「一天到晚算計著別人兜里的錢,覺得嫁兒子虧了是吧?他奶奶的,一群煞筆。」
「整天攛掇離婚,打什麼算盤?以為離婚了那套房子就歸你們了是吧?長點腦子吧,老太婆!」
「你兒子一年到頭也不過那點工資,結果廠子還拖欠工資,你以為他錢哪來的?他媽的,都是老娘……都是我媽給的,你他媽在這里拽什麼?」
「八十大壽,才七十八歲,你這麼心急啊?」
「給你送錢送禮,面子都有了,擱這兒還問……」她夾著嗓子學了一句,「哎呀,你們來吃飯伐?把甜甜也叫上呀!」
「吃你奶奶個熊,好幾年了,來做客吃的都是剩菜當我看不出來?」
「覺得我高考沒考上一本,說我笨,說我像我媽沒出息,說我媽沒用,后來賺了錢又眼紅,夸我像爸爸聰明。」
「怎麼想的?他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你們騙他錢,利用他啊?」
我看著我媽發瘋,感嘆:原來我長得還挺好看的,起碼在發瘋的時候,也不顯得猙獰丑陋。
「還有你,」我媽罵爽了,指著我爸,「你女兒……我當年受的羞辱,你知道,但是你忘了。」
「我……我媽這些年被他們在背后怎麼說,我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
「但你呢,你什麼態度,你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
我爸的臉鐵青:「你一個小孩子,你懂什麼!」
我看著他,心想,在不涉及到外婆一家的時候,他還是個很不錯的爸爸。
只是可惜,當他在忽略妻女在他母親這里受的羞辱的時候,他的不表態,已經讓他配不上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了。
我媽也惱:「別狗叫了你,二十歲了還小孩子?你說話有沒有過腦子?腦漿搖勻了再跟我說話,別在這兒秀你那傻卵智商,媽寶男一個還不承認,受不了了,煞筆。」
「哎呀,甜甜,話不能這麼說啊……」我那大伯真的是厚臉皮擔當,我媽罵成這樣,他還能笑著打圓場。
不料我媽根本不給面子,直接指著他,罵:「甜你大爺,當年你出軌找小三,還不是我爸給的錢?裝什麼無辜,滾!」
下一個,她指著我肥頭圓臉的堂哥:「你,上學沒名堂就算了,快奔三了還一整天爛在家里,哪有臉來笑我?」
「還有,記住了,我的房間別他媽不經過我允許就隨便進,懂點禮貌,別讓我再說第二遍,我的拳頭不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