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來了旨意,秦貴妃說六公主身邊少了大宮女,她看中了小桃,想把小桃要過去。
我想都沒想就回絕了,轉頭叫小桃躺在榻上裝病。
待傳旨太監走后,小桃一盆冷水將自己澆了個透。她站在早春料峭的夜風中,身子發顫,笑得勉強:
「公主快些進去吧!奴婢還等著公主帶我出去過好日子呢!」
我心疼得眼眶發紅。無計可施無路可退,我和小桃都清楚地知道,此舉雖兇險,卻是唯一能破死局的法子。
小桃在六皇姐眼中既然如螻蟻,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怎麼就不能放過她!
在小桃發起高燒的當口,六皇姐和三皇兄來到了我的宮中。
太醫看過小桃之后,六皇姐才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拭了拭手,道:
「好好的丫頭,怎麼就生了病呢?」
我試探著看了看她的臉色:「是前日里洗衣裳,貪玩去了冰面上,不當心落冷水里了。如今高燒不退,傳染給皇姐就不好了。」
「……小桃一向貪玩憊懶,怕是伺候不好皇姐。」
六皇姐卻掩唇輕笑起來,她眼眸里有一種天真的惡意:「如此憊懶的丫頭,倒是難為妹妹這般真心待她。小桃身上想必一定有過人之處罷……」
「十日之后,送我宮里來吧。」
她站起身,垂下眼來看我:「若是還好不了,本宮親自照看她就是了。」
我求助地看向三皇兄,卻只見他警告地瞥了我一眼:
「不過是個丫頭,盡快給玉娘送去,別自找不痛快!」
我猝然跌坐在凳上。只是活著,只是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啊!
當夜,我從夢中醒來,冷汗涔涔。
夢中我看見,三皇兄與六皇姐在宮中的清漪亭,互訴衷腸,暗通款曲。
話本子中三皇兄最后奪得皇位榮登大寶,六皇姐下嫁世家享盡尊榮,我并不知道他們還有這一出。
但眼下,這個秘密就像我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回想著今兒殿中三皇兄望向六皇姐旖旎的眼神,他倆……該是不一般。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我計劃把這件事情告訴沈洵,不管他是大舔狗羞愧難當迷途知返,還是出于偏執的占有欲,和三皇兄兩敗俱傷,沈洵總會采取行動。
而這行動的間隙,便是我和小桃得以喘息的時機。
5
亥時,我將沈洵約在了湖邊的清漪亭。不巧時機尚早,亭中還是空無一人。
月色溶溶,沈洵面上掛著三分笑,道:「九公主要給奴才看什麼好東西?」
我正唯唯諾諾不知說什麼好,忽然被他一把撈住,帶進了假山的縫隙中。
沈洵壓低聲音:「來人了。」
六皇姐和三皇兄正攜手而來,言笑晏晏。二人并肩坐在清漪亭中,許是說到什麼趣事,六皇姐便笑著去捶打三皇兄的胸口。
三皇兄一把握住了她的拳頭,傾身吻了下去。
四下無人,唯有清風拂過。漸漸地,六皇姐外衫半落,三皇兄埋在她肩頭,那場面……真是頗為香艷。
我不敢看沈洵的臉,只聽到頭頂上方呼吸聲一聲重似一聲。
這個帽子啊,真是戴得死死的……
沈洵握著我后腰的手略用了一下力,我這才發現我倆的姿勢似乎不太合適。
我悄咪咪地想要退后兩步,卻險些撞上身后的山石。沈洵眼疾手快地一擋,頓時發出一聲悶哼。
石塊滾落的聲音顯然驚動了三皇兄,眼見著他向這邊走來,我趕緊捂住了沈洵的嘴。
「玉娘,無事,是只貓兒。」半晌,三皇兄拎了一只小白貓的頸皮,笑著回去了。
那邊二人又纏綿起來,我的耳邊卻傳來沈洵的心跳,擂鼓似的一陣緊似一陣。我才發覺自己此刻正緊緊靠在他的胸膛上,手心傳來一抹柔軟的溫熱——是沈洵的唇。
我猛地松開手,沈洵的眸子里像是映著滿天的繁星。
陌上人如玉……我垂下頭,只感覺臉上越來越燙。
別、別害怕司徒枝枝!沈洵目前可是個大太監!他又不能把你怎麼樣!
耳旁傳來沈洵的悶笑聲,熱熱地燙著我的耳朵:「九公主恕罪,奴才僭越了。」
「沒事兒,反正沈督公也不能真的把我怎麼樣……」我攥緊袖角,下意識地答道。
……糟糕!戳人怎麼能戳痛腳呢!
我訕訕地向沈洵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
回到臨湖殿后,我一邊照料小桃,一邊忐忑地等了三天。
那晚沈洵離開時倒是咬牙切齒,但奇怪的是,看著并沒有心上人移情別戀的悲憤。
……要是他那兒行不通,我就只能冒險先帶小桃偷偷跑了。
臨湖殿位于皇宮的西北角,平時甚少有人來,因此也疏于看守。宮墻高厚不假,但是半月前我和小桃便開始挖洞,如今叢叢荒草掩映之下,已然有了一個可以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只是,出宮后我們還需躲上一段時日,最好是挑個沒有人顧得上我們的時候。眼下六皇姐視我和小桃如肉中刺,自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如果沈洵還沒有動靜,我也管不了那時機不時機的了。
我斷不可能將小桃交出去。
然而前腳收拾了細軟,后腳我便聽到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