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六皇姐輕飄飄道:「彩月,說的賞她一百掌,如今打到哪兒了?」
小桃的命不是命。縱使鬧到父皇兄長那里,縱使六皇姐不占理,但是為了博她一笑讓她出氣,我得到的也只會是一句輕飄飄的「奴才罷了」。
但小桃不僅僅是奴才啊!她是我凄冷宮室中的親人,是陪我長大的妹妹,是我想要帶出宮去相伴一生的人啊!
看著她腫得老高的臉,我想也沒想,迎上了彩月扇過來的巴掌。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我的眼前立時一暗。耳邊傳來嗡鳴聲的同時,我突然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六公主這兒,好熱鬧啊。」
我睜開眼,勉力擦去唇邊的一道血絲。眼前男人長身而立,玉面帶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沈洵來了,那又如何?冷嘲熱諷也罷,只希望看在我挨了一巴掌的份上,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六皇姐笑意盈盈地開口:「本是小懲奴才罷了,誰知九妹妹較真,連個丫鬟都這麼心疼。」
她瞟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彩月:「既如此,九妹妹就帶著你的丫鬟回去吧。彩月不知輕重,回宮后我自會罰她。」
還好,還好。我扶著小桃站起來,卻不想她跪了太久,剛起來身子就往下墜。我趔趄著想撐住她,卻聽那邊沈洵對著身后的小太監開了口:
「小夏子,宮婢以下犯上,傷了公主千金之軀,按宮規當如何?」
六皇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強笑著去拉沈洵的衣角,卻見他俯身一拜,滿面春風道:
「這手腳粗笨的,怕也伺候不好公主。」
「冒犯六公主了,依照宮規,這丫鬟就帶到慎刑司去吧。
」
……沈洵這是,吃錯藥了?
我錯愕地看著六皇姐一跺腳走了,眼前卻出現了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沈洵笑意不達眼底:
「奴才扶九公主站起來吧。」
3
接下來的幾日,沈洵頻頻出現在我的臨湖殿。
我有些疑心他發現了什麼,不過他來總是例行公事,比如送上次沒取回的月例銀子,再或是逮朝我這邊逃竄的毛賊。
我頗為忐忑,但我不敢問。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我暫時沒想好。可惡!
這日午后,沈洵又來了。但非常不巧,我這會兒剛用完午膳……有些想吐。
沈洵在堂下揖了一禮,道:
「九公主安好,奴才今兒奉圣上之命,來統計該修繕的宮室。」
我倦得很,只想午睡。雖不好晾著他,但相較于吐一地而言,睡遁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小桃方才被支出去領著人看屋子,見我站起來,沈洵便假模假式地來扶。我剛擺擺手說不必,卻不想腳下一軟,直直地跌進了沈洵懷里。
壞了!我驚慌地抬頭望向沈洵,他俊朗的臉上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實在忍不住了。我低下頭……翻江倒海,吐了沈洵一身。
我不敢再看沈洵的臉,只聽頭頂上傳來一道喜怒難辨的男聲:
「……公主,奴才長得就這般不堪嗎?」
「督、督公,我想是中午吃壞了肚子……」片刻,我喝了口溫水,訕訕道。
望著沈洵似笑非笑的臉,我艱難地將「你信嗎」三個字憋了回去。
冤有頭債有主,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沈洵今日有此遭遇,說來也是他活該!
沈洵現下只著了月白中衣,泰然自若地看著我。他目如朗星,襯著窗外的猗猗綠竹,當真是美人如畫。
……不能再看下去了。又想吐。
我剛低下頭,卻聽沈洵道:「九公主的小廚房可否借奴才一用?母親有……脾胃不和的時候,經常會喝一道雪梨湯。」
他抽什麼瘋?我驚詫地抬眼看向沈洵,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見他起身走出了殿門。
半晌,沈洵端著一個白瓷碗進來了,身后跟著面色凝重的小桃。
我警惕地看過去。碗中湯水清澈,梨肉鮮嫩,不像是有毒的樣子。只是以防萬一……
「喝吧。」沈洵嘆了口氣,「小桃一直看著呢。」
見小桃點了頭,我才大著膽子去接碗。只是方才虛了力氣,剛接過碗我的手便往下墜,被沈洵眼疾手快握住了手腕。
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腕,輕笑道:「不知為何,奴才總覺得公主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誰要你來套近乎!
我吞了吞口水,干笑兩聲:「許是,許是我大眾臉吧。」
好容易打發走了沈洵,我才歪在榻上,便聽小桃道:
「公主,小夏子說,沈督公最近在找一個腰上有蓮花胎記的女子。」
我倆同時沉默了。……那夜他不是中了藥迷糊了嗎!這種細節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我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咬咬牙:「小桃,拿針來。」
「把我后腰這蓮花給我改成王八!」
看著小桃不可置信的臉,我縮了縮脖子:「開玩笑的。」
沈洵再怎麼狗膽包天,總不可能來扒我的衣裳吧!但由此看來,他這兩天的反常行為也算是有了解釋。
他在試探我。一旦驗證成真,怕不是得殺我滅口。我和小桃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逃跑的急切。
「桃兒,去看看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4
只是我還未來得及跳墻,麻煩事兒卻又找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