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和無法掙脫的宿命感又涌上心頭。

好疼，五臟六腑，皮肉骨骼，全都疼。

為什麼一個個都離我而去了呢，我還有那麼多話沒說完。

白晝沉沉，我忘了我是怎麼下的山。

再往前走幾十米就是公路，有車飛馳而過。

我猶如行尸走肉般地跪在灌木叢里，極力掩著自己的身形，而后撥通了那個緊急報警電話。

鈴聲只響了一會兒，就被接了起來，是接警員一聲清脆的「喂」。

我緊緊捏著手中的手機，嗓音喑啞：

「我是季清，警號 5786xxxx。」

「我已掌握金翎集團頭目陸聞笙的重大犯罪線索，包括其蓄意殺人、組織器官買賣。

「證據地點位于君歸山下，碧水路與北環一路交匯處，靠山一側的指示標底處。」

……

掛斷電話后，我將那存儲著錄音證據的手機埋進了指示標底下的泥土里。

做完這一切后，我起身，四肢酸軟、身體冰涼地走去馬路的另一頭。

才堪堪拐了個彎，便陸陸續續有好幾輛摩托車圍了上來。

有人仔細打量著我，有人直接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沒過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趕到了。

陸聞笙從車上下來，眼底深沉沉，氣場冷冽又危險。

我抬起眼，平靜地跟他對視著，扯著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陸聞笙的臉色果然略有松動，他上前一步挽住我，眼神晦暗，柔聲道：

「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他抬手替我擦拭臉上的污漬：

「回來吧，乖乖。」

「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所有傷害你的人，我都料理好了。」

11.

車上，我偏頭看著窗外，心里計算著警車趕到證據地點的時間。

陸聞笙將我摟進懷里，任我將他昂貴的西裝弄臟弄亂。

好一會兒，才隱隱聽到遠方傳來的警鈴。

司機十分謹慎，他有些遲疑地問：

「陸總，警察在后面。」

「會不會是因為蘇小姐的事……」

陸聞笙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

他語氣淡淡道：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一群廢物。」

「綁了他們的一家老小，讓辦事的那幾個頂鍋認罪。」

他睨了睨內后視鏡，看著鏡子里的司機：

「你親自去辦。」

「是。」

將證據帶回市局解析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司機發現那輛警車并非沖著他們而來時，緊繃的身板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

陸聞笙抬手，扳正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同他對視。

他笑了笑：

「怎麼不說話，還在生我的氣？」

我從上車起，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他也不泄氣，只是自顧自地說：

「那天晚上只是試你一試，你就賭氣跑了。」

「傻女人，這麼愛爭風吃醋。」

只是聽到這幾個字，我就有些反胃。

哇。

真不要臉啊，我想。

他到底是怎麼能理所應當地擺出這種殘忍無知的上位者姿態的。

我被惡心得有些禁不住發笑。

他皺了皺眉：

「笑什麼。」

我斂起笑意，目光溫柔地看向他：

「聞笙，帶我回家吧。」

當然要回家啊。

比起其他地方，陸家是警方最容易抓捕陸聞笙的地方。

那座地下室，和我身上久未褪去的傷痕，是指控陸聞笙非法拘禁和故意傷害的最好證據。

而陸家唯一的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地方——他的書房，存儲著金翎集團所有的重要內部文件，包括犯罪計劃、洗錢途徑、各種不法交易的細節及其上家下線等。

還有什麼地方，比陸家更合適呢。

聞言，陸聞笙湊近，親了親我的額頭，語氣輕慢且溫柔：

「好。

「綰綰，回家了，就不能再走了。」

12.

陸家。

陸聞笙將我打橫抱起，一步步踏上樓梯，準備去浴室，替我清洗一番。

他撩起我的上衣時，樓下突然爆發一陣喧囂。

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

上氣不接下氣地失聲喊著：

「先生，來了好多警察。」

「他們就在樓下，出示了拘捕令，已經把家里包圍了。」

陸聞笙眼神一凝，下一秒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出了浴室。

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我聽見許多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從樓梯自下而上地傳了過來。

陸聞笙將我帶到了書房，反手鎖上門。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忘在我臉上狠狠捏一把。

他沉著臉，卻用著安撫性的語氣說道：

「不要怕。」

說完，他轉身跑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掏出兩把槍，十分迅速地將子彈裝上。

然后將其中一把遞給了我：

「會用嗎？」

沒等我開口，他又笑著低聲道：

「我忘了，你是會的。」

「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麼殺阿成的嗎？」

「綰綰，你不知道那樣的你有多性感。」

阿成，就是當初江肆在玄派里的偽名。

當年，陸聞笙剛接手金翎集團，為了迅速在集團內部立新少主的威風，他聯系上了金三角最大的走私團伙，希望能建立長期合作關系。

為了表達誠意，陸聞笙會親自出面第一次交易。

那是一次最佳的收網時機。

雙方出發會面之前，江肆將偽裝成普通紐扣的微型攝像機別在他的西裝制服上，從他的角度，能清晰完整地拍下整個交易過程。

我則在鞋子里放置定位追蹤器，一旦到達交易地點，警方便能實時追蹤，將雙方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