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我喜歡宋織,喜歡了好多年。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高三下學期的一場英語演講比賽上。
她說著流利的英語,自信從容,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一樣,水光瀲滟。
宋織,我下意識就記住了她的名字。
我父母是家族聯姻,結婚時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生下我之后就各玩各的。
我自然也繼承了他們的花心,持帥行兇,隨心所欲,有女生表白就交往,膩了就甩。
宋織是第一個我覺得有興趣卻沒有主動出手的女生,因為她有喜歡的人,并且追得人盡皆知。
我曾一度以為我和她不會有交集,直到那天我在哥倫比亞大學突然見到她。
她很爽朗的跟我打招呼,笑起來比從前更干凈漂亮。
日子久了,我和宋織成了朋友。
那時她和謝遲在談異地戀,時不時就突然傻笑。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心里忽然覺得有點酸。
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這就是喜歡。
直到有天,她在手指上紋了謝遲的名字。
我曾經一度覺得在自己身上留下別人的印記是一種很蠢的行為,可是那一刻,我無比的羨慕謝遲,也無比的嫉妒。
她很高興的跟我講她和謝遲的故事,我聽著心煩,一頓吐槽她在我失戀的傷口上撒鹽。
從那時候起,宋織就認為我心里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我從來沒有解釋,她也不會知道,后來我找的每一個女人都有她的影子。
宋織很早就對未來做好了規劃,畢業之前她就跟我說,等她完成學業,就回國跟謝遲結婚。
可惜天不遂人愿,臨近畢業的一次體檢中,她查出了惡性淋巴瘤。
醫生說,五年生存率,百分之二十七。
那天晚上,宋織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睡覺時眼睛都是腫的。
夢里她一直叫「謝遲」。
我握住她的手,第一次覺得心疼得都碎了。
一個星期后,她回國親自跟謝遲提了分手。
回來時,裝得很灑脫的告訴我,生死有命,都是天意。
我背過身,眼眶幾乎壓不住酸意。
去他媽的天意,老子不信!
我請了幾名頂尖的專家過來研究病情,最終確定不做化療,用特效注射液。
宋織猶豫了一瞬,沒有同意。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一年五百萬的醫藥費不是她一個普通家庭能付得起的。
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股趁人之危的想法。
「跟我結婚吧,協議結婚,你幫我應付家里催婚,我給你治病,怎麼樣?」
宋織當場就拒絕了,「娶一個有絕癥的人,你是不是傻?」
「反正你就當做好事,結婚之后我玩我的,你替我解決那些甩不掉的女人,兩不虧!」
她心動了。
其實并沒有什麼催婚。
在宋織最脆弱的時候,我用卑鄙的手段騙她成了我的付太太。
半年后,宋織的病治好了。
我問她,「要回國找謝遲嗎?」
她搖頭,「我不想用幾年換謝遲的一生。」
我不是沒想過將這段虛假的婚姻變成真實,只是我不忍。
她的心已被謝遲占滿,我不想情意鋪開,她連我這個棲身之所的倚仗都沒有。
為了讓她沒有心里負擔,我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招惹了女人讓她替我去善后。
我給她卡里打花不完的錢,還專門成立一支慈善基金交給她管理。
我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可是才兩年,宋織的淋巴瘤就復發了。
這一次病情兇險,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性。
我紅著眼睛,狠狠往墻上砸了一拳。
或許不死心,我開始給各大頂尖機構和醫藥公司打電話發郵件,企圖尋找哪怕一絲絲的轉機。
不久之后,宋織開始準備后事了,她規劃了一張很長的遺愿清單,列了很多從前她想做的事。
最后一件是回國見謝遲。
等到要實現那一條的時候,她又劃掉了。
我知道她有多想再去見那個人一面,所以我借著慈善基金出問題的由頭帶她回了國。
我故意制造了一條緋聞,想試試謝遲的態度。
他果然去找宋織了。
只是我沒想到,他怨氣挺重,張嘴就是拿錢讓宋織陪他睡一夜。
我不敢想,那一刻的宋織該有多傷心。
于是我沖上去湊了他一頓。
他嫉怒我娶了宋織卻不珍惜,我嫉妒他占了宋織的心卻一無所知。
我暢快的和他打了一架。
宋織生氣了,她把我們關在一輛車上送去醫院。
半路,謝遲突然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驚訝于他的敏感,「為什麼這麼問?」
謝遲低頭擦著眼鏡上的血,「不知道,感覺。」
那一瞬,我忽然覺得他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也插足不了。
我扭頭,迎風濕了眼睛,只告訴他,「我和宋織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再多的,我沒有透露。
宋織不想說,我得替她保密。
我從香港回來后,宋織笑著說,「謝遲跟我求婚了。」
心里澀澀的,恭喜兩個字還沒說出口。
宋織就接著道,「但是我拒絕了。」
那一秒,我望著她的表情,有點遺憾,卻很滿足,仿佛心愿已了,可以從容赴死。
后來奇跡并沒有發生,宋織需要整天住在醫院化療。
她痛到昏迷的時候叫的依然是謝遲的名字。
我沒忍住,拍了一張她的照片發給謝遲。
幾天后,宋織就收到了他的禮物和來信。
自始至終,他們都愛著對方,尊重理解,從無一刻放下。
宋織給我的離婚協議書我沒有簽,也沒想過離婚。
我曾經對許多人說過虛情假意的「喜歡」,唯獨她,這兩個字難以啟齒。
我對宋織唯一一次明目張膽的告白,僅僅是在墓碑上留下「愛妻宋織」幾個字。
-完-
作者:謝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