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弈是聽不見阿澤的話的。
可阿澤說的他真的不懂嗎?我不想深究。
他向來傲嬌自持,不在意阿澤,而我今天種種怪異舉動顯然是傷了他。
他在生氣。
所以沉默。
這是褚弈慣用的伎倆,用沉默逼著我冷靜,重歸于好。
而我在失去謝澤后,好像一夜之間長大,即便和褚弈戀愛,也不像別的小姑娘那樣作天作地。
就連褚弈的表白語,說的都是喜歡我的冷靜理智。
可我和謝澤在一起時,不是這樣的。
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在我下車前,褚弈開口:
「夢夢,他死了,回不來了。」
「我真后悔今天陪你去墓地,他死了五年了,你還忘不了嗎?還是你在和我剛剛的唐突置氣,如果是這樣,我道歉行嗎?」
褚弈拉著我,帶著審判的語氣。
「夢夢,惜取眼前人,我才是你男朋友。」
阿澤也在一旁附和:
【對對對,寶寶和他回去,聽話。】
和他?回去?
我思索了一會,做了一個決定:
「褚弈,我們分手吧。」
5.
「不行!」
【不行!】
兩個聲音。
「夢夢,你從不無理取鬧,咱不作,行嗎?」
褚弈鎖死了車門,隱隱壓著不耐。
而后邊的謝澤明顯慌了神。
【怎麼辦?怎麼辦?寶寶好不容易開始新的生活了,難道再因為我分手?我真是該死!】
【呵,對。我已經死了,若是我沒死……】
謝澤的話,刺得我心疼。
我直視著褚弈,決定坦白:
「對不起褚弈,我無法說謊,我以為我走出來了,可現在我發現,我根本忘不了他。」
「我做不到想著謝澤,還心安理得地做你女朋友,這對你不公平。」
「很抱歉,我發現得有點晚,我希望現在更改還來得及。
」
片刻的死寂。
褚弈沉靜的臉閃過一絲落寞,低頭苦笑:
「夢夢,你還真是狠心。」
「輕而易舉就抹殺了我三個月的陪伴,這對我就公平了?」
他拉著我的手漸漸收緊。
「我小心翼翼地考慮你的情緒,壓著自己不敢跨進一步,就連親吻都是……」
「程夢,我就活該被你當冤種?」
褚弈的控訴令我啞口無言,我確實是混蛋。
所有解釋都蒼白無力,我只能回他一句:
「對不起。」
【對不起。】
我和阿澤,異口同聲。
【是我的錯,死得不是時候。】
【你別怪她,她只是一時改不了習慣,她會忘了我的,你再給她點時間。哪怕,哪怕再陪她一段時間,別讓她再陷進去。】
苦澀自身后漫延,窩心斷腸。
不該他說對不起啊!
說出這樣的話,阿澤該有多難過啊!
我心痛難忍,埋頭泣不成聲。
除了謝澤剛走那兩年,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很多時候我都是強迫自己去笑,去向前看。
可有些情感就是越壓制,反噬越重。
何況在聽見了阿澤的心聲后,我再無法忽視那段刻骨銘心。
「呵,我早該知道是這個結果。」
褚弈緊握的手松開了我,車鎖輕啟。
我打開車門落荒而逃。
6.
回到家的那一刻,是我五年來最安心的時候。
久違的房子,久違的家居。
五年前我最排斥的地點,因為阿澤的回歸,再度溫暖。
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竟然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感。
我出奇地平靜,開窗通風,開始默默收拾屋子。
有阿澤在的家,讓我安心。
我好像活了過來。
屋子里的零零碎碎,全是記憶。
我細細清理,數著曾經的美好。
只剩了最后一點。
一個大快遞箱。
那里放的是我和阿澤的婚紗照。
是在阿澤死后郵到的。
我沒打開過,我曾視它為噩夢。
可現在,我想和阿澤一起看看。
當年的婚紗照,我們特意請了獨立攝影團隊,按照我們的成長軌跡拍了好多好多,光影冊就好幾本。
第一本。
童年的小胡同。
榕樹、馬尾、跳房子……
鏡頭抓拍得很好。
這張,謝澤貓在樹后,抓著我的頭發。
下一張,我搶了他的卡片天女散花。
鳩車竹馬,兩小無猜。
我一頁頁翻看,謝澤在旁邊點評:
【沒想到這小破胡同照下來還挺好看,小時候我最討厭你了,一個瘋丫頭老是和我作對!】
【你還記不記得,有次我爬樹摘李子,你偷偷踹倒了我的木梯,害我摔傷了腿。那時候啊我恨透了你,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報仇,沒想到后來……哈哈,真香啊!】
阿澤埋怨我的調皮,我悶頭低笑,翻開了第二本。
青春記錄冊。
小學的操場、初中的窗邊、高中的天臺。
校服、書包、課本桌……
我倆拍得很自然。
走廊不期而遇的淺笑,操場偶爾撞課的遙望,林間小路的同行。
我倆穿著校服,拍下了所有美好的地點。
豆蔻金華,青春相伴。
【這本好厚啊,寶寶你選了這麼多張嗎?加沒加錢?】
【你說實話,高中那會選校草,我差了一票沒選上,你說,是不是你沒投我?】
他還真是會記仇。
一個花孔雀校草有什麼好當的。
第三本。
18 歲的成年禮。
煙花、玫瑰、情侶服……
我們終于可以笑著擁抱。
這本不是攝影師拍的,里面全是我們的自拍打印成冊。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初吻、初戀、最初的彼此。
流水桃花,青梅竹馬。
我看得很慢,阿澤的話漸少。
【18 歲真好,真想回到那時候。】
還剩最后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