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凝視著曹睿,一字一句道:「永安伯要是不會管教兒子,本侯倒是愿意幫他管教管教。」
我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人,帶有警示意味地開了口:「謝渙是我的人,誰要是跟他過不去,就是跟本侯過不去。」
我的手心忽然一熱。
謝渙又乖乖地把手放進了我的手里。
哄好了。
我的心也隨著這種溫熱被一點點填滿,其中又涌出絲絲縷縷的酸澀來。
謝渙的童年,一定很難吧?
5
謝渙果然是小孩子脾氣,剛剛分明被取悅了,眼下回了府又開始酸溜溜地陰陽怪氣。
他捏著嗓子在那里學陳霰說話:「流霜,你是在怪我當日沒有娶你嗎?」
然后又冷哼了一聲:「我還真要謝謝他,要不然我怎麼能和大名鼎鼎的清遠侯成親呢?」
我脫了外袍,看著他在那里自導自演,格外好笑。
結果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了一眼月白色的衣服,鼓起腮,仿佛一只要氣炸的河豚:
「連衣服都穿人家喜歡的顏色!」
「我就是多余的!」
「行了行了。」我趕緊去安撫他,生怕他把自己氣炸了。
「你不是看出來了嘛,我不過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已。」
謝渙哼哼道:「吸引?你分明是色誘。」
我舉手求饒:「是是是,我錯了。」
「陳霰和我,算是青梅竹馬吧,他爹是官場縱橫多年的老狐貍,當然看得出皇上對我們家有多忌憚,一直防著我們結親。直到我父母雙亡,被皇上暗逼著一次又一次地跟他的眼線成婚,他也沒出來說一句要娶我。」
謝渙滿眼鄙視:「就這樣的人,你還指望他能幫你?」
我放軟了聲音:「所以才要讓他愧疚啊,讓他顧念起舊時的事情啊。」
我老到地搖搖手指:「得不到和愧疚,是拿捏男人最有利的兩道武器。」
「陳霰他爹致仕在即,陳霰受到的掣肘會大大減少,籠絡了他,我在朝中會有極大的助力。」
謝渙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然后又接過那件外袍,惡狠狠道:「我要把它撕掉,看著生氣。」
我伸出頭揉揉他的頭:「好,都聽你的。」
自己的夫君怎麼辦?
寵著唄。
過了月余,后宮派人遞了消息,說是我此次成婚,恩愛日久,良妃想見見我,一來為我慶賀,二來說些體己話。
我都成了四次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托詞。
良妃是三皇子的生母,既有寵愛,家族也頗有勢力。
難怪三皇子會動了奪嫡登位的心思。
只是不得不說,良妃跟三皇子一樣,多少都是有些缺心眼的。
當今皇上多疑到連我們家這種世代恭謹的臣子都不容,又怎能容許皇子暗戳戳地做這些小動作?
沒看到太子即使入主東宮,也依然小心謹慎,日日夾緊尾巴做人嗎?
幸好我跟他不是真的同盟,要不然非被他蠢死不可。
不過我本來就打算找個由頭進宮一趟,這樣一來,倒是給我提供了便利。
太子的生母先皇后早薨,皇上一直沒立新后,后宮一直由淳貴妃打理。
淳貴妃是個寬厚人,既無子嗣,又無強大的母族,單從皇帝讓她打理后宮這點來看,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不愿意把權柄交給旁人了。
我先循例拜見了淳貴妃,又到良妃那里虛與委蛇了一會兒。
良妃對我意料之中的熱情,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我好好扶持她兒子。
從良妃那里出來,我「誤打誤撞」地路過了冷宮。
這里有我要找的另一個人——
七皇子。
他的生母是在冷宮誕下他的。
連懷著孕都會被關進冷宮,即使生下了皇子也沒有被放出來,皇上的心狠可見一斑。
據說是因為他的生母心上一直有其他男人,在爾虞我詐的宮斗中,不知被誰挖了出來。
皇上震怒,直接把尚有身孕的她關進了冷宮,直到她病逝也沒有去看一眼。
而這七皇子在宮中的境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七皇子今天還不到六歲,缺衣少食,走起路來都在搖搖晃晃。
我并非圣人,長年官場的浸淫也使我與后宅中的女人想法大不相同。
雖有些心酸,更多的,卻是看到了更深的一層——
這是一個絕好的傀儡。
江家確實世代忠良,可這忠良之家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時,我比他們都有更多想要的東西。
棋局已經布好,現在就只等人入局了。
七皇子搖晃著,帶著幾分提防地伸出手接過了我遞的點心。
我本來在暗自思忖,卻在目光觸到他胳膊的一剎那微微一頓,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袖子褪了上去。
然后,攥緊了拳。
6
我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叫來心腹,吩咐他們去幫我查些事情。
然后才回到府中。
最近一陣子,我都按三皇子所希望的各處聯絡。
其實,都不過是做做樣子。
我想聯絡的人,早就安排好了。
皇上忌憚我,不停地給我賜婚塞眼線;三皇子拉攏我;大臣對我的態度也曖昧不明,這些的重要原因就是:我雖然表面上已經沒了兵權,但在連年的征戰和世代為將的情況下,江家的名號是足夠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