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走幾步,我就突然覺得有些邁不動腳步,就連陽光,也開始變得愈發刺眼。
只見,房間里大大小小的角落,擺滿了我各個時期的作品。
我隨手買的水杯、鑰匙扣,也能在這里找到同款。
一點一滴,都是他曾經在我身旁駐足的痕跡。
但那時我總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快點擁有對抗我爸和紀辭的能力。
以至于我沒有發現,原來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
站在「臨安科技」樓下,我猶豫了很久,才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以前我總以為,愛一個人就要幫他避開苦難。
但我忘了詢問對方的選擇。
也許我自以為是的保護,對陸時緒來說,太過于殘忍……
「阿緒。」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我帶著顫栗,率先喚出那個在我心口藏了六年的名字。
他應該在工作,只淡淡地應了我一聲,分不清情緒。
而我攥緊手指,壓抑著自己內心的忐忑。
我說:「陸時緒,我想去找你,我后悔了。」
對面有片刻的停頓,然后是急促的呼吸聲。
緊接著,是漫無邊際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嗤笑聲傳來。
隔著屏幕,陸時緒啞著嗓子問我:
「紀安之,我是你的狗嗎?你以為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說完這句話,電話猛地被掛斷。
而我站在冷風中,眼睛又澀又疼。
我自嘲地扯扯嘴角,其實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但下一秒,手機重新振動起來。
我拿起來接通,是陸時緒。
他咬著牙,只說了一句話:
「你在哪,我去找你。」
07
我沒有回答陸時緒的問題。
因為下一秒,電話被人掐段,我看到了那張讓人不寒而栗的臉。
他站在陽光里,嘴角含笑。
他說:「之之,看見哥哥你好像不高興。」
明明是再和煦不過的模樣,但我卻打了個寒顫。
我強忍著顫栗,維持表面的鎮定。
但顫抖的睫毛,暴露了我的緊張。
紀辭一步步靠近,神色溫柔:「之之在害怕什麼?」
我警惕地后退,卻被他直接抵在墻上。
「之之不怕,就算你聯合媽媽把哥哥送進去,哥哥也不怪你。
「只不過,哥哥說過的話,之之這麼快就忘了?」
不過是眨眼之間,方才還和煦的人,瞬間就變得瘋狂。
他扼住我的喉嚨,眼神猙獰:
「我不是告訴過之之,不要想著離開嗎?」
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緊,我拼命掙扎,也掙脫不了。
一旁,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在他們看來,這更像是一對情侶在調情。
我甚至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揶揄」。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我站在巴黎廣場上任由別人打量。
恐懼、無助、窒息……席卷全身。
眼睛開始出現眩暈,我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我突然有些難受,我還沒有好好地跟我媽告別。
我也沒有告訴陸時緒,我在巴黎拼了命地努力,就是為了能早點掙脫桎梏,一身清凈地站在他面前。
但恍惚之間,我好像出現了幻覺。
我看到了那張讓我日思夜想的臉。
他驚慌失措地喚著我的名字,求我別睡。
可是怎麼辦,我真的覺得有些累。
我好害怕紀辭,他一靠近我就覺得惡心。
可是不聽他的話,他就會去找陸時緒的麻煩。
帕羅西汀也有點苦,我咽下去的時候總是會想,要是陸時緒在就好了……
巴黎的老師是真的很嚴格,交不上作業的時候他總是罵我。
學校的飯菜一點也不好吃,但不吃就要餓肚子,沒人會跑到十里外去給我買小蛋糕了。
也沒有人,下雨為我撐傘,天熱為我扇風。
就連樓下便利店的情侶套餐,我也只能一個人吃。
……
再醒來時,我躺在醫院里。
入目,是我媽紅腫的眼睛。
她見我醒來,還沒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之之。」
我伸出手,輕輕地回握她。
結果她哭得更兇了。
她帶著哭腔,問我:「藥是什麼時候開始吃的。」
我頓住,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但片刻后,我扯動嘴角,故作輕松:「也沒多久……」
說完,我怕她不信,還補了一句:
「已經快好了……」
確實已經快好了,我沒騙她。
現在,我只需服用低劑量的藥,就能和常人無異。
但我現在有些難受。
我翻下床,去翻我的口袋。
可是沒有。
沒有藥瓶。
我崩潰地坐在地上,不顧我媽的阻攔嚎啕大哭:
「怎麼會沒有呢,我明明……明明就放在內側的口袋里啊。」
我仰著頭,手足無措地張口:「媽,沒有藥……我要怎麼去見陸時緒……」
08
我吃了醫生重新開給我的藥,情緒比任何時候都穩定。
但再次見到陸時緒時,卻是兩天后。
我媽說:「他公司有急事,離不開人。」
可我總覺得她在騙我。
因為我看到了陸時緒手上的烏青。
其實那天,我看到了陸時緒伸出的拳頭,我覺得那不是我的幻覺。
所以他進來時,我沖他揚起嘴角。
真好,他現在又重新開始保護我了。
但他有點煩,總是讓我睡覺。
我不想睡覺,我想多看他幾眼。
過去幾年,我只能通過手機屏幕看他,少了些溫度。
而且那時他變得很不愛笑,我找不到他曾經的影子……
我告訴他:「我看到了『臨安』的那套別墅了,裝修風格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