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陸時緒像以前一樣,神情緊張又小心地為我擦拭眼淚。
他說:「紀安之,在國外的時候,有沒有人給你擦眼淚。」
我頓住,心臟驟然縮緊,喉嚨也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漲得生疼。
我突然想起剛到巴黎時,因為人生地不熟加上對他的思念,我一個人站在廣場上嚎啕大哭。
但路人行色匆匆,沒一個人為我駐足。
以至于后來我忘了,原來,掉眼淚也是會被心疼的。
但回過神,我站起身子就想跑。
可下一秒,我被人禁錮在懷里。
陸時緒咬著牙,目光兇狠:
「紀安之你跑什麼?
「你以為這次你還跑得掉嗎?我有錢了!」
他低吼著,手上的力道逐漸收緊。
但說到最后,他把頭埋進我的肩膀,聲音帶了一絲哽咽和懇求:
「之之,我有錢了,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好不好?
「我從沒想過娶別人,我只想要你。
「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說得緩慢又認真,是把自己低進了塵埃。
可我卻搖頭,反手掙脫他的懷抱。
我含淚看他:「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呀。」我說得很輕,也有些難過。
而他怔住,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但沉默良久,他還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問我:
「之之,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只要你說,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紅了眼眶,額上有青筋暴起。
但我咬緊牙關,轉身離去。
05
回去之后,我給自己放了幾天假。
整天里除了招貓逗狗,就是給我媽的那幾盆盆栽澆水。
終于,在澆壞家里的第三顆仙人掌時,我媽忍不住了。
她合上文件,一言難盡地睨著我:
「有什麼想問的,說吧。」
我放下噴壺,有些心虛。
但硬著頭皮,我僵硬地開口:
「就是……您最近工作順利嗎?」
我媽不愧是我媽,只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小心思。
她收斂起嘴角的笑意:「之之,我知道你著急,但這緊要關頭若是出現差錯,那……」
那我們之前的努力和隱忍都白費了。
其實我比誰都清楚,這些年我在努力掙脫桎梏的同時,我媽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為了保證計劃萬無一失,她甚至已經三天沒怎麼合眼了。
但不知為何,最近我總有些心慌。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都是紀辭猙獰的嘴臉。
他將我抵在墻上,眼神陰騖:
「之之,哥哥哪里比不上陸時緒那小子?他家里窮,還有病……
「哥哥不過抬抬手,他的項目就被中斷了……
「上個月他爸的腿骨折了你知道嗎?
「我不過就是……抬抬手而已啊……
「哥哥聽說,你幫他約了下個月的心臟病手術。
「之之,和他分手,跟我出國結婚,我就放過他。」
……
所以我固執地,就是想聽一個確切的答案。
對上我迫切的眼神,我媽嘆了一口氣:
「之之,其實如果告訴陸時緒,我們的勝算會更大一點。
「畢竟他現在的能力不容小覷,我們若是跟他合作……」
她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我大口地喘著氣,垂在身側的手掌握緊又松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勉強找回自己的一點聲音。
我啞著嗓子,抬頭看我媽:「可是媽,如果……不成功呢?」
「我們已經深陷泥潭,不能……再拉他下水了……」我閉上眼睛,強忍著顫抖。
更何況,如果現在拉他下水,那六年前的離開又算什麼呢。
我媽又嘆了一口氣,她無奈地將我攬進懷里輕聲說:「那我們之之就再等等,就快要結束了……」
06
兩天后,我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媽勸我多休息幾天,但我看著她鬢間隱隱露出的白發,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些年在和我爸還有紀辭周旋的這條路上,我不能總讓她把我護在身后。
所以接到周韻的邀約時,我立馬就答應了。
見面地點依然是 A 大的咖啡廳,她好像很喜歡那里。
其實當年還未離開時,我也很喜歡那里。
那時陸時緒總是很忙,忙著打工,忙著跑項目。
所以每次我都會找一個臨窗的位置,一邊畫設計圖,一邊等待。
……
「學姐對不起,之前的事你別怪陸時緒,那都是我自作主張的……
「我只是覺得可惜,明明你們兩個誰都沒有放下……」
周韻坐在我面前,雙手合十,目光殷切。
這是在愛里浸潤過的女孩兒。
以前我也和她一樣,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要有愛就夠了。
但現實給了我重重一擊。
和善的爸爸撕掉偽善的面具,開始對我和媽媽露出鋒利的獠牙。
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竟然不是我媽的親骨肉,還對我存了不一樣的心思。
他拿我沒辦法,就把矛頭對準了無辜的陸時緒。
所以,我賭不起。
我擠出一絲微笑,就要反駁。
但我還沒開口,就被周韻打斷了。
她說:「學姐,這些年你看似風光,但他知道你過得不好。
「其實有時候只要你回頭,你就能發現陸時緒一直站在你身后。
「有空去一趟『臨安別墅』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
我不知道周韻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只知道,我動搖了。
我拿著她給的鑰匙,推開了那扇門。
入目,是我喜歡的暖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