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伸出一只手，右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

「我答應你，拉鉤。」

趙冽焰竟然單手抱住化學作業，沖我伸手示意。

多大了，還要拉鉤。

我心中嘟噥，但還是乖乖伸出手，小指勾起。

他的手掌極大，尾指繞住我的指腹，繞一圈，然后一拉一扯，像是不清不楚的擁抱。

搖搖擺擺著，沒徹底松開。

「吶，你還要牽多久？」趙冽焰貼耳問道，聲音微不可聞。

我猛然醒悟，我一直在等著他收回手呢，沒想到，他是讓我動。

我飛快收回手，低著頭，往前走。

趙冽焰插著兜，慢條斯理地綴在我身后：「小課代表，你的作業別忘了。」

趙冽焰的朋友李明摟著幾個后排同學，齊齊看著我們的背影，內心想法不約而同——

不對勁。

他們很不對勁。

7.

我發現最近我似乎總是在關注趙冽焰。

具體而言，我在關注他的右手。

趙冽焰不學好，不好好愛惜右手。

雖然他真的不怎麼和別人打架了，可是該有的磕碰摔傷，一個不落。

每晚，當我變成趙冽焰的右手后，我都會感到疼痛。

我只能咬緊牙，委委屈屈地買了一打創可貼。

然后，白天偷偷趁發作業的時候給趙冽焰。

趙冽焰像是等著我一樣，乖乖攤開手，有時候還會催道：「課代表，今天的呢？」

次數多了以后，我就算再怕他，也急了。

「你能不能愛惜一下手啊。」我終于忍不住哽咽地小聲抱怨。

沒想到，趙冽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他慌亂地收回手，甚至站了起來。

他撐著桌子，低頭看我。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生氣，秦昭昭，我以后好好對待，不亂弄傷了。

」

他好脾氣地說。

李明在后面怪叫，咳嗽了三聲后，擺擺手：「別管我，我可能氣管炎犯了。」

趙冽焰看都不看他，反身一拳搗過去。

又用右手！

我眼睜睜看著，癟了癟嘴。

趙冽焰連忙道：「你放心，以后，我都用左手打李明。」

李明捂著肚子，聲音悶悶：「其實你可以選擇不打。」

李明看了看趙冽焰的表情，頗識相地埋下頭：「你們說，不打擾你們。」

我小聲說：「我沒話說了。」

「等等——」他叫住我。

趙冽焰捏了下褲子，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揉搓。

他咽了下喉嚨，手指在那處布料上揉來捏去，良久后，趙冽焰對我說：「謝謝你。」

他頓了頓。

我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他捏褲腿的手，骨節發白。

「謝謝你。」他又重復道，笑了笑，像是小心翼翼的笨蛋小狗。

8.

趙冽焰的右手確實不怎麼受傷了。

但他并沒有停下鍛煉，我親眼看著他肌肉線條變得越來越分明。

趙冽焰有時候不光對著鏡子看，還會用右手摸摸。

而我已經麻木了，開始學會兩眼一閉，狀若不知了。

趙冽焰有時會說出奇怪的自言自語——

「她會喜歡嗎？」

「應該是喜歡的吧？最近總主動和我說話。」

……

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校霸，可他說這些話時，我總覺得他遍身冒著粉色泡泡。

詭異。

實屬詭異。

累雖然累點，不過好在趙冽焰沒有再做奇怪的事情。

他每天鍛煉完，洗完澡后，就一覺睡到天亮。

最近，他很節欲。

我甚滿意。

8.

幾天后，運動會籃球賽。

趙冽焰和外班的同學打籃球。

他身高手長，蓋起帽來壓迫感極強。

籃球場邊圍了一圈同學。

我的朋友孟月也拉我過去看，她站在場外，在人群中踮著腳，一邊看一邊拍拍我，沖我擠眼說：「誒，你看趙冽焰，打得多帥。」

我總覺得她的眼神中有點八卦的心思。

我咳了一聲：「還好吧。」

但是，當我扭過頭細看時，卻徹底離不開眼了。

因為，他們打得太激烈了。

外班的同學發現了趙冽焰是主力，紛紛來針對他。

他們打球很臟，不規范的肢體碰撞層出不窮。

甚至有人故意撞趙冽焰。

趙冽焰拿著球，整個人后仰身子，跳起，來了個漂亮的三分球。

只不過，他的神色顯然不太好。

這是自然，誰被這麼針對，都會壓一肚子的火。

我膽戰心驚地盯著他，以為他又要揮拳頭打人了，不過趙冽焰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面沉如水，沖著自家隊友點頭：「繼續！」

他的隱忍，倒成為了對面人囂張的理由。

他們甚至開始故意絆他，幾個人一起圍攻他。

「我靠！」就連班里脾氣最好的班長也忍不住罵出聲。

我的眼神也從趙冽焰的右手，轉到他整個人身上。

趙冽焰似乎壓抑不住了，他皺眉，狠瞪了一眼對手，握緊拳頭。

可是，下一秒，他轉頭看見了我。

然后忍耐著松開拳頭，面無表情地沖向裁判，要暫停。

他還記得和我的約定——不要打架。

我意識到后，總覺得心頭莫名悸動。

當裁判吹響哨子時，防守松懈，對手趁著這個間隙，竟然故意把趙冽焰推倒！

趙冽焰的隊友再也忍不住了，沖上去和那群人糾纏成一團。

混亂中，我看見一只腳將要狠狠踩到趙冽焰的右手！

我猛地一驚。

如果，平日里鍛煉的酸痛都會讓我整個人身體痛成那樣。

那麼，被人踹骨折的話，是不是我也要承受更殘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