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拜托幫我補習高考知識。
其實按照我的成績,倒也用不著特別的輔導。
因此每次去時昱家里做客,我們三個都是閑聊八卦過程中,偶爾地,他會給我講一些大學課程的知識點。
我聽著有意思,就記下來,和時昱一起討論。
至于時頌,他很少出現,總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面,像是和外界隔絕一般。
周末,我爸又帶著我來到了時家。
不出所料,依舊沒有看到時頌。
時昱和我爸聊了一會工作上的事情,轉頭給我倒了一杯果汁,問我:「之前你不是說要再看一看多元函數那道題,想出來了嗎?」
「啊?」我猛地抬頭。
哪道題啊,這中間斷了檔,可能都是橫跨十幾年乃至上輩子的事情了。
而且我自從坐下來,腦子里一直想著時頌的事情,他和我爸剛剛在說些什麼,我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我爸皺眉看我:「怎麼,學習壓力太大,開始走神了?」
我猛地站起身:「我去樓上書房看看時頌。」
時昱抬起眼皮,淺淺地看了我一眼。
「他剛上完表演課,要自己琢磨一會呢。」
我邊小跑著邊喊:「哦,我不會影響他的,我就是叫他下來吃飯!」
7
書房在二樓,開了一條小縫。
我當時沒多想,叫了一聲時頌,然后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沒有開燈,暗沉沉的。
只能憑著走廊的一點燈光,勉強看清里面的樣子。
木制地板上雜亂地堆著雜志、書本,還有一冊又一冊印滿臺詞的劇本,而時頌就坐在這些文字中間,袖子高高挽起,正拿著小刀一下一下劃著自己的胳膊。
胳膊內側是長短不一的傷痕。
血珠慢慢滴下來,落到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看到這一切,仿佛應激反應一般,我一下子沖上去,抓住時頌的手,扯掉他手里的刀子。
「你在干什麼?」我喘著粗氣問道。
他看到我,眼中閃過一剎那的慌張失措。
「張意夕,你怎麼過來了?」
一想到沒敲門就直接走進人家房間,好像確實有點沒禮貌,我暫時性羞愧得老臉一紅。
但是……這不是重點!
我把話題扯了回來。
「先不說那個。」我打開房間里的燈,然后強硬地拉著他坐在書桌前。
「藥呢?」我問。
他沒說話。
我提高聲音,又重復了一遍:「藥呢?」
「桌子下面第二個抽屜里。」他語氣平靜地說。
我打開,拿出酒精和紗布,開始給時頌處理傷口。
手臂內側的傷疤,長袖襯衫……
原來這時,一切已經顯露端倪。
我皺著眉頭,叮囑他:「有點疼,你忍著點。」
時頌咬著唇,沒說疼,沒掙扎。
半晌,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張意夕,你最好離我遠點。」
我手里的棉簽一頓。
刺鼻的酒精味道直沖我的腦海。
許多話想問,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目光中,是時頌攥緊的拳頭,他的手握住又松開,手背上露出淡淡的青筋。
良久,他冷冷地說:
「你知道嗎張意夕?如果想把一個掉進泥沼的人拉出來,不僅是無用功,而且會害得自己也陷進去。」
我把棉簽扔進垃圾桶,唰唰兩下給他系好繃帶。
真是再也聽不下去他的歪理了。
「有病就去醫院看病吃藥!」
「自己憋著算什麼?」我氣沖沖地瞪著他:「還有,紗布要一天一換,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人的同情心真的不能太泛濫。
我怕是現在強拉著時頌去看心理醫生,他可能也不會去吧。
8
大概是我從二樓下來時的表情太難看。
我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麼,跟人吵架了?」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因為在氣頭上,我甚至想,干脆這幾天不要再和時頌說話了。
省得被他氣到。
可是剛拿起自己的背包,說完「我先回去了」,又忍不住,站在門口對時昱問道:
「時先生,您是時頌的大哥,就從來沒覺得他狀態不好,得帶他去看看醫生?」
時昱低下頭,沉思了一會。
「是嗎?」他抬起頭對我微笑,「我覺得他很好,很正常,意夕你是指哪方面?」
啊哈?
時昱理所當然的語氣倒是把我問住了。
「可是……」我剛想說,我爸站起來,把我的話截住。
「張意夕,怎麼這麼沒禮貌,跟我回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回頭和時昱道歉說,「不好意思,我先帶我女兒回去了。」
我爸把我拖回了家。
一路上,他還不地批評我:「喂,你說說你,打聽人家家事干什麼?時頌這小孩就算是有點孤僻,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不是這個問題!」想了想,我還是沒有把看到的一切全部和我爸說出來,「抑郁癥你知道嗎?我覺得時頌應該早點去找醫生看一看。」
我爸看了我兩眼,嗐了一聲。
「我當什麼呢,就這兒?你知道他們時家人有多厲害嗎,時昱時頌的父親是著名的物理教授,解出過世界性難題的,母親和姥姥都是國家一級演員,尤其是人家姥姥,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時候還去國外演出呢。」
我皺眉不解地問:「這有什麼聯系嗎?」
「成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小毛病,追求完美嘛,沒什麼。」
我對我爸的大放厥詞表示無語。
他擺擺手,要我回房間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