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手機。
姜敏的婚禮,就在線上直播。
她沒有管理家族企業的能力,只能利用富二代的身份,當起了網紅。
這場奢華的婚禮,有不少人觀看。
彈幕里滿是祝福。
姜敏穿著鑲滿鉆石的婚紗,捧著鮮花,朝江聞緒緩緩走去。
他西裝筆挺,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看向她時,他眼里,灑滿了細碎的星光。
多幸福啊。
而我躲在這個陰暗的房間里,像只老鼠一樣活著。
連陽光,都會讓我覺得刺眼。
我點進私信。
【你的哥哥和我結婚了,你的媽媽也在祝福我們。】
【誰還會記得你呢?誰還會在意你呢?】
【盛言言,你真可憐。】
這樣熟悉的語氣。
是姜敏。
她的小號。
手指繼續往下滑。
不堪入眼的謾罵依舊在繼續。
【你染這麼囂張的紅頭發,你就是那個霸凌同學的人吧。】
【你這種人竟然要當老師,想想都覺得可怕,誰敢把孩子交給你啊。】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
那天,媽媽被請到學校后。
暴力依舊在升級。
我第一次,做出了反擊。
我撿起了地上的小刀。
小刀劃破姜敏的手臂,滲出了滴滴點點的血珠。
姜敏的爸爸很生氣,向校長施壓,讓我退學了。
這所學校,是有名的貴族中學。
我能進去,是因為成績斐然。
校長還免了我的學費。
開學那天,媽媽有多開心。
那我被退學那天,她就有多生氣。
她恨我不爭氣。
恨我沒有忍氣吞聲。
「你再怎麼樣也不能拿小刀劃同學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你知不知道啊,江叔叔是她爸爸公司的員工!我們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里啊!」
「你怎麼能跟人家鬧起來呢?!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啊!我們是什麼?我們就是人家腳底的泥,被他們踩一腳,也是應該的!」
我崩潰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我的錯!」
我的解釋戛然而止。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
姜敏站在人群里。
撲哧一聲,竟然笑了出來。
笑聲刺痛了我的耳朵。
媽媽拉著我的手臂,「你還敢頂嘴是不是?!跟我去給人家道歉!」
我泣不成聲,「你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嗎?」
當我跑到樓頂的時候,她這才承認,她錯了。
她打電話給江聞緒,「言言,你不是最聽哥哥的話了嗎?哥哥讓你別跳,哥哥馬上就回來陪你。」
她幾乎是哀求,「言言,媽媽不罵你了。你有什麼委屈,都告訴媽媽。」
后來啊。
江叔叔的工作丟了。
我沒能參加高考。
醫生說我重度抑郁。
媽媽呆在原地,「怎麼會這樣呢?好好一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看著手腕上的疤,一聲不吭。
再后來,哥哥真的回國陪我了。
他和媽媽一起,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我問他,「哥哥,你還會走嗎?」
他說,「言言聽話的話,我就不走了。」
他說,只要我好好吃藥,按時睡覺。
他就會一直陪著我。
我很聽他的話。
我的病情好轉了很多。
終于,二十三歲那年,我考上了本市的師范大學。
我想成為一名教師。
哥哥告訴我的,那時候,既然沒人站出來替我說話,那我以后,可以替其他孩子制止這種行為。
他說,要成為一個有力量的人。
我被淋濕過。
所以,也想為千千萬萬個孩子,撐一次傘。
我天真地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好起來。
我是真的以為,我從泥潭掙脫了。
可那次,我錄了一個視頻,呼吁停止校園暴力。
評論里,罵聲陣陣。
他們說我惺惺作態。
他們說,我才是霸凌者。
他們說,我這種人,怎麼配做老師呢?
他們的話像藤蔓。
一根一根,包裹住我的心臟。
一點一點,剝奪掉我的生機。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染了一頭漂亮的頭發,答應和哥哥去公園拍一組好看的照片。
我好不容易,才從恐懼里掙脫出來。
可是,我沒能拍下好看的照片。
我又開始犯病了。
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好起來。
7
晚上,媽媽走進我的房間,止不住地啜泣。
她說,要是沒有那些事,我早該結婚了吧。
她說,「我的言言,本來應該是一個幸福的孩子啊。」
她說,「都是我的錯,媽媽怎麼會怪你呢?」
她伸手,似乎是想來摸摸我的腦袋。
我躲開了。
沒過幾天,江聞緒帶著姜敏回來了。
媽媽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菜。
姜敏不想看到我,所以媽媽連碗筷都沒給我準備。
我從門縫朝外看去。
餐廳里,媽媽正在給姜敏夾菜,說:「小敏,多吃點魚,生出來的孩子才聰明。」
他們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笑容。
媽媽有很久很久,都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他們才像一家人。
其樂融融,溫情幸福。
至于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偷窺者。
飯后,姜敏推門進來。
她捂住鼻子,「這地方跟你這個人一樣惡心。」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
我極力穩住身形。
卻都是徒勞。
身體抖得厲害。
我還是在她面前露怯了。
她似乎被我的反應取悅,有了訴說的欲望。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
「不過是個貧窮的臭蟲而已,憑什麼奪走屬于我的目光?」
她的聲音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