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垂下手,整只妖跌落在地上。有點兒想哭,但是哭不出來。畢竟,傀儡是哭不出來的。
嗯,我已經是個傀儡了,我抽了自己一縷魂,將自己做成了傀儡。
昨天,蕭祁年問我,手為什麼這麼涼?
還能是為什麼?
我的妖丹跟魂魄入了丹爐,我便已經死了,只是關于蕭祁年的任何事,我都不放心別人做。
就想了這麼個辦法。
原本能維持三個月的,我想用那三個月教記憶全無的蕭祁年適應新身份。
只是,現在被扼殺石反噬,身體還被斬妖劍給戳了個洞。看情況,應該堅持不了幾刻鐘了。
25
蕭祁年還在說著什麼,我已然沒了聽的欲望。
我打斷他:「你們凡人常說,死者為大,我馬上就要大起來了。你幫我辦件。」
他蹲下身與我平視:「何事?」
這一幕讓我憶起我與蕭歲寒的初相識。
那時的我,也是這般任人宰割,他攔下那個術士的斬妖劍,給了那個術士一千兩后,蹲下來問我:「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跟他走了。
賴了他一世。
他讓我走,我不走,還想賴他第二世。
報應這不就來了嘛。
我望著蕭祁年冷漠的眉眼,想問問他,那些年望我時,眼里的光,可曾也是這一世對我動過心。
但我十分清楚,沒有。
不然,不至于他刺向我琵琶骨的斬妖劍連半分顫抖都無。
他不是蕭歲寒。
我曾在蕭歲寒身上埋下的情愫,在蕭歲寒走后,還隨著時光繼續瘋漲的情愫啊,都只是我一個人的空喜歡。
于是,我道:「幫我刻個墓碑,碑文上書,『蕭歲寒摯友,謝畫蘅』。」
蕭祁年沉默了幾息:「……好。
」
他眸子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想再說點兒什麼。
但我不想再懂了,也不想再聽了,我只想趕緊瞑目。
多活一刻都丟妖。
真的。
26
百年后。
滄州,清遙山。
有只妖出關了。
27
我就是那只妖,我叫謝歲蘅,一只剛滿百歲的貔貅妖。
無父無母,只有一個有病的師傅。
師傅最近不知道又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戲本,今天我剛出關,他對我道:「歲蘅,最近戲本流行殺師證道,你要不要試試?」
我朝他翻白眼:「滾。」
他:「機會給你了,你不殺,我可就真滾了。這次滾了,就去遠游,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
我:「麻溜地。」
他說滾就滾,不過須臾,消失在了山腳。
他有病,我被他帶得多多少少也有點兒毛病,譬如,涼薄、無情。
是以,哪怕他養了我百年,他走了,我不但不覺得不舍。這會兒甚至有點兒想追過去,讓他把財產留下后再跑起來。
因為我閉關前,想下山游歷個百八十年來著。
沒有錢,下山就很辛苦。
凡塵那些個好吃、好玩的,全都要錢。
我摸了摸肚子,轉身回屋去拿我那點兒可憐的碎銀,剛進房子,我又退了出來。
等等,這真是我的屋子嗎?
為何堆滿了金子?!
我揉了把眼睛,不敢置信,回頭看我師傅消失的方向,我師傅他……
家人們,我重新介紹下。
我叫謝歲蘅,一只剛滿百歲的貔貅妖。
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很愛我的師傅。
師傅現在遠游去了,希望他歸來仍是愛我的少年。
28
我將一屋子的金子掃進乾坤袋,緊跟著我師傅的腳步,也下山游歷去了。
地圖我早已經摸清楚了。
清遙山東面下山是大虞,北面下山是大梁。
我三年前閉關時,大虞跟大梁開戰了,我想知道誰贏了。還有,我想吃大梁境內的食物,這百年,我不閉關修煉時,吃遍了清遙山下幾個凡塵國的食物,覺得還是大梁的口味我更喜歡。
于是,我從南面下山去了齊國。
開玩笑,打仗呢,又不是一炷香時間就能干完的打架,萬一沒打完,我被誤傷了怎麼辦?
先去齊國打聽清楚了再去。
我在齊國還有個好友,五年前下山游玩時認識的,是齊國的帝女,不出意外,她將來還會是齊國的女帝。
我們一見如故。
她欣賞我打抱不平時的漂亮身手,我欣賞她買買買時的豪橫颯姿。
半月后,我知道了結果。
大虞贏了,吞并了大梁一半的國土。
齊國也順勢趁火打劫,吞并了大梁另一半國土。
我深感惋惜,跟我八卦的好友也覺得惋惜,她道:「想大梁百年前也是九洲強國,自從大梁皇室作死,殺了當時的國師后,便開始走下坡路了,現在還亡國了。」
我:?
我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抓了把瓜子,邊嗑邊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繪聲繪色地給我描述了大梁皇室百年前的一場政變。
她叭叭了一堆,我簡單地總結就是:百年前,大梁有一個很強大的妖國師跟一個年幼的帝王,還有一個野心勃勃的攝政王。攝政王想要除掉年幼的帝王,自己登基。于是,設計將護著帝王的國師,連同帝王一起給除掉后,坐上了龍椅。
我問:「百年前的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她道:「背下來的。」
我:?
她掏出一本厚厚的《九洲史》,翻到其中關于大梁那幾頁,指給我,道:「喏,太傅說明天要考,這個是重點。」
我朝她伸了個大拇指:「殿下要考試了還敢出來摸魚,心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