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不是看在他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就他這「叨叨叨」的勁兒,我高低得掀了他的酒杯。
所以,我一般用一句話反殺他:「奏折批完了嗎?瞧給你閑得。」
蕭歲寒:……
蕭歲寒繼位時,正值大梁動蕩時期。
內,氏族橫行,民不聊生;外,大虞國強,頻頻地摩擦大梁邊境。他當年會去大虞為質,正因大梁戰敗。
故而,他繼位后,后宮一半多的妃子,是為了平衡朝堂才納的,另外一小半是大梁幾個附屬國上貢的。連他的皇后,都是為了拉攏氏族才立的。
大梁有后來近三百年的盛世,是他嘔心瀝血,睡服后宮才打下的基礎。
11
此刻,蕭祁年兩杯茶下肚,突然抬頭,神色復雜地望著我,問:「謝畫蘅,你過了七月去哪里?回家嗎?」
我被他問怔愣住了。
回家嗎?
我的家在遙遠的蒼洲,不在大梁境內,也不屬于凡塵,那是座妖山,叫清遙山。
但我對那里沒什麼感情。
甚至有些厭惡。
不回家?
我好像也無處可去,這三百年來,為報答蕭歲寒當初的救命之恩,我一直待在大梁。
他在時,陪他共創輝煌;他走后,替他守著他曾想要的盛世長安。
蕭祁年見我沉默,又問:「你還是放不下蕭歲寒?」
見我依舊沉默,蕭祁年再問:「他都已經故去兩百多年了,值得你繼續為他畫地為牢嗎?」
大梁皇室,知道我與蕭歲寒過往的,寥寥無幾。他們只知,欽天閣國師是只法力很強的妖,曾與大梁祖上訂下契約,絕不會背叛大梁。
蕭祁年原本也是不知的。
他十六歲那年,蕭歲寒的忌日,我喝多了酒,在欽天閣密室里祭拜蕭歲寒時,他突然闖了密室。
我是蕭歲寒帶出來的,跟他一個德行,酒品也不好。喝多后,將蕭祁年當成了他,抱著蕭祁年哭了一宿,也罵了蕭祁年一宿。
酒醒,蕭祁年問我:「謝畫蘅,你這些年一直容忍著朕,不惜耗盡世間最好的藥材救朕,到底是因為朕是帝王,還是因為朕跟蕭歲寒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我看向密室里蕭歲寒的畫像,回答不出來。
只好回憶了一下醉酒時,無意識地罵出口的話。
我尚還在回憶自己有沒有說什麼不應該說的話,蕭祁年咬牙切齒道:「替身梗能不能放過宮廷文!」
又嘆了口氣:「算了,這事兒主要還是怪朕太會長,長得像誰不好,非得像蕭歲寒。」
說是這麼說,他還是為了這事兒將自己關在宮殿七天,才愿意再出門。
且,他自從得知自己跟蕭歲寒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后,就開始變了,在我這里更為所欲為了。
還將蕭歲寒的平生收集來,閑來無事就琢磨蕭歲寒的生平。
琢磨過頭了,偶爾連行為都跟蕭歲寒有點兒像,導致我有段時間,老以為自己再次見到了蕭歲寒。
有一次,還將蕭祁年叫成了蕭歲寒。
眼下,我側頭看了眼蕭祁年,揶揄他道:「別想到時候再找我為你賣命,你這麼摳,我才不與你續約。我要遠走高飛,暢游九洲。」
蕭祁年:……
我想了想:「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我這些年為你加班做御醫的工錢順便給結了,暢游九洲要錢。」
他:……
不知我這話怎麼觸動了蕭祁年,他倏忽地站了起來,行至我面前,竟是微紅了眼眶。
我再次怔愣住了。
蕭祁年成天作死,鮮少將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現在人前。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蕭歲寒。
我跟在蕭歲寒身邊六十多年,他從來都是「朕無所畏懼」的模樣。
唯一一次見他眼紅,還是在他臨終之際。
為了……
12
「謝畫蘅,你沒有心。」
蕭祁年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輕笑了一聲,欠揍道:「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嗎?妖是長不出人心的。」
蕭祁年:……
我繼續欠揍地說:「若不是看在蕭歲寒的份上,就你這德行,我早八百年就揍死你了。」
蕭祁年:……
我還拍了拍他的臉:「別以為你頂著張跟蕭歲寒一模一樣的臉,就真成了蕭歲寒,真能在我這里為所欲為了。信不信……唔……」
后面的話我沒機會說出口了。
蕭祁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輕咬上了我的唇。
我:!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太過驚訝,我甚至忘了推開他。
良久,蕭祁年放開我,道:「謝畫蘅,現在能分清楚朕跟蕭歲寒了嗎?」
雖然不知道蕭祁年的腦回路出了什麼問題,突然要我分清楚他跟蕭歲寒,但現在確實分得清了。
蕭歲寒不會對我有此舉動。他永遠冷靜、理智,八十多歲,老得牙都掉了,也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未曾糊涂過。
蕭祁年:「謝畫蘅,你知道朕最討厭你什麼嗎?」
我還沒張口,他又自問自答:「朕最討厭你一直掛念著蕭歲寒,你喜歡了他那麼多年又如何?他在世時,為了大梁的江山,沒有選擇你;他離世后,連墓碑上都沒有你的名字。甚至,為了大梁的江山永固,還以你的命符算計你,為他繼續賣命。
」
「你卻固執地守著這麼一個已經離世的渣男,還為了他,將自己禁錮在凡塵,有什麼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