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很新奇的人類,很奇怪的人類。
能瞬間接受新鮮事物,能在各種突發情況中冷靜地應對,還會給他找香噴噴的魚吃。
一個很強大的女人。
他被人叫做 001 號,從來沒人想過他有沒有名字,但她很尊重他,不隨便地給他取名字,尊重他的想法,雖然她有點壞心思,但無關緊要,她的溫柔是可以從眼睛中流露出來的。
一個溫柔強大的女人。
陳周控制不住地想要親近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神賜給他力量,賜給他美貌,卻讓他無法判斷她是神派來拯救他的天使,還是偷走心臟的魔鬼。
他親吻了她的額頭。
人魚一族,男人魚以此禮親吻他的愛人,象征他永遠保護她。
如今他食言了。
他被她庇護,送回了海中。
陸地上的一切他都不能控制,她被卷入事件,卻還是想要保護他,甚至動了自我了結的念頭。
然而他現在還有責任在身,族人還沒有安頓好。
陳周心急如焚,帶著族人拼命地在深海尋找宜居之地。
「他們同意明天帶我去海邊了,到時候我就趁機逃跑!」
她的心聲再次傳來,讓他燃起了一絲希望。
6.
今天星期六。
星期三被關,星期四和星期五被囚禁。
星期五那天我和時鈞談了談,他們最終同意放我出去,去海邊引誘陳周。
他們給我身上綁了一個炸彈,如果我有任何異動都會啟動炸彈。
我獨自一個人在海邊散步,時不時地喊一嗓子:「陳周!!」
我沒期望得到回答。
這本來就是我的垂死掙扎,我甚至在考慮要不要跳進海里。
「陳小姐,你是不是在騙我們?」時鈞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來。
我強硬地回擊:「時先生,請別干擾我,我感應到他就在附近。」
我放眼看去,希望眺望到大海的盡頭。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附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我的心聲。
我只是猜測他能讀心,要不然怎麼會屢次地猜中我的心思。
「陳周!我給你帶了烤魚!」我確實給他帶了烤魚。
因為我給研究人員上了一節人魚常識課。
我告訴他們人魚族的男人魚強壯,會把女性圈在懷中。
我告訴他們陳周喜歡吃烤魚,還喜歡玩臺燈。
他們瘋狂地記筆記,順便買了烤魚讓我帶給陳周。
陳周都不可能會來。
面對飼養員小姐姐的懇求,我裝作為難的樣子帶上了烤魚。
說實在的,自從遇到陳周,我就沒吃過完整的一條魚。
我席地而坐,打開保溫盒,開始吃魚,邊吃邊解說:「嘖嘖嘖,真的很香,魚肉細滑,青藤椒味麻而不辣,好吃,太好吃了。」
「……你在干什麼?」時鈞有點無語。
我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很聰明的,我得引誘他出來。」
「這根本不可能!」他暴怒。
確實不可能。
但我佯裝生氣:「胡說!怎麼不可能!」
這麼明顯的圈套根本沒人會上當。
「你在吃烤魚嗎?」不遠處的海洋突然冒出一個人頭,聲音透著清澈的愚蠢。
我差點兒吐出一口老血,真的會有傻子人魚上當啊!
陳周緩緩地游過來:「什麼味兒的烤魚啊?」
哥們兒!現在不是在乎烤魚味道的時候啊!!
時鈞也震驚不已,不過很快地就給我下達了指令:「讓他上岸。
」
「你,你現在能上岸嗎?」我瘋狂地給他遞眼神。
別上岸啊!岸上全是壞蛋啊!
有了上次的教訓,時鈞一行人都撤到了安全范圍,一旦海嘯來襲或者出現意外,他們可以快速地逃跑,還可以引爆炸彈。
陳周金發碧眼,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我:「不能。我不能再變成人形了。」
他真的能聽到我的心聲,這樣就輕松多了。
「穩住他,我們正在縮小包圍圈。」
我點點頭,脫下鞋走入海水中,將烤魚遞給他:「那你不應該來的。」
「為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睛,笑起來,說些殘酷的事實:「因為我是人類,你是人魚,我的生命很短暫的,可能眨眼之間,我就會死的。」而且我身上有炸彈。
「陳湘,你和他說這個干什麼?」時鈞不悅。
我摸摸陳周的腦袋:「再多陪我幾分鐘吧。」
幾分鐘之后就離開吧,回到深海,然后忘掉陸地上的一切。
陳周垂睫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忽然抬頭:「你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可以嗎?」
陳周深邃的眼眸里滿是真誠與愛意,無比莊重又小心地問道:「只要你愿意,愿意讓我保護你,你愿意嗎?」
我忍不住紅了臉,他這話說得像是求婚似的。
我還沒開口,耳機里的時鈞先反對了,他聲音低沉,說出的話又快又急,不知是出于任務還是自己的私心:「陳湘,不許回答他。」
我既沒回答,也沒反對:「你尊重我的意愿我很開心,總比那些上來就強硬地要求他人的好。」
耳機那頭的時鈞沉默了。
我盯著陳周的眼睛,默念了好多遍「我愿意」。
我很愿意。
因為我成長的道路上沒人保護我,所以我習慣自己保護自己、保護他人,但如果你愿意,不會覺得我會成為麻煩,我愿意讓你保護我。
「我才是你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