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心甘情愿閉嘴了。
菜剛上到第四盤,它忽然失了力氣,從我肩上翻了下來。
幸好我接得快,它才沒掉到過道被人踩上幾腳。
不出意外應該是出意外了。
我想了各種辦法試圖弄醒它,用筷子沾了點酒喂給它,臉上拍了點水,都沒什麼用。
它口中的那個小老頭,也就是我們公司的大老板正在前面拿著麥克風發言的時候。
我在桌子下面掐它的脖子瘋狂搖晃,試圖讓它回來。
它昨晚自己說的,等會看著什麼好吃的就告訴我,結果人先沒了。
真服了。
10
那次之后的好幾天,它都沒再動過。
凌晨也沒有絲毫動靜。
沒有再約定之后一起去干什麼,也沒有明天見。
我似乎一如往常,帶它上班,下班,加班,罵街。
跟同事毫無交流,心里對領導罵罵咧咧。
工作的時候,我把它放在電腦旁邊,只要它眨眨眼,動動嘴我就能第一時間看見。
劃水發呆時用手指挑一挑它的小短手。
真懶,什麼時候自己動一動,省得我開小差。
我伸了個懶腰,去趟茶水間的工夫,回來就發現電腦邊的玩偶不見了。
我以為是它自己偷偷跑了,在位置附近一頓找。
前后左右翻了個遍都沒發現它的蹤影。
應該,不是它。
直到同事讓我把文件交到辦公室,我才在走廊看見了我的小娃娃。
只不過,它,碎了……
支離破碎。
平常艱難抓著叉子往嘴里送食物的手斷了,肚子上也裂了一道口子。
細線崩開,棉花散落一地。
它臉上的表情跟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我蹙眉僵在原地,靜默地緊盯著地上那些殘骸。
就這樣愣了好一會,完全把身邊同事的解釋聲屏蔽在外。
那兩張嘴開開合合,我始終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
我不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太敢深入地去想。
我害怕那些有可能得出的結論。
又有人過來,這次我聽清了。
他說:「趕緊收拾收拾去工作,聚在這里干什麼。」
應該是我悄悄罵過的某個領導。
說實話,我還沒想好應該怎麼把它撿起來。
我應該從哪下手,應該怎麼拿它。
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11
在連環催促下,我漸漸找回了五官的感知。
伸出指尖微顫的手正要撿,一個人先一步過來蹲下,幫我把玩偶碎片仔細撿了起來。
「你的。」
我心臟一緊,依舊垂眸看著那些棉花。
奇怪……
之前怎麼沒覺得他的聲音這麼有辨識度?
我沒理他,也沒抬頭看一眼,接過玩偶直接轉身離開了。
那兩個女同事也跟在身后,幾次上前找我,都被我的視而不見給勸退。
顯然,對她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轉頭就聊起其他事情來。
談論的對象,應該就是剛剛幫我撿玩偶的男生。
在閑言碎語中,我大概了解了點。
蒲楷皓,老板的外甥。
兩人放著大公司不去,來這小公司玩。
難怪他之前讓我直接找老板加工資呢,原來是親戚。
但這后門走得,也太……
太讓人羨慕了。
原本以為他只是進來當個閑散員工,直到開會我才幡然醒悟。
吳藝蕊,你到底還是太年輕,資本的快樂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這玩意,成了我的頂頭上司。
咱就是純純一個不理解的大動作。
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大老板都下鄉來這看望我們了,又說不定,他真的有點東西呢。
反正前幾天我是沒看出來。
干飯倒是真有點東西。
會議過程中,我驀地回想起之前我在他面前發表的那些對工作和領導不滿,和把他扔下樓和扔進榨汁機的威脅,甚至領著他的衣服動手獎勵他的兩個爆栗……
忽然之間,我開始有點惶恐了。
嗯……還是去找找什麼工作最輕松吧。
散會時,我習慣性地走在人群最后面。
剛要出門便聽見身后輕飄飄地傳來一句:「你猜扣不扣工資?」
我腳下不做停頓,假裝沒聽到,直接離開。
下頭男!!!!
看我回家怎麼偷偷罵你!
早就說了,肯定會很棘手,看吧,還是簡簡單單的好。
12
下班前半小時,蒲楷皓乘著在場所有員工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走到我的工位前。
趴在桌子的擋板上,伸出手指著那堆殘破的玩偶碎片,雀躍地笑著:「我幫你縫吧。」
我蹙眉抬頭,疑惑地望著面前這個面容對我來說是陌生的男人。
蒲楷皓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拍著胸脯信心十足地保證:「放心,我真會,會修好的。」
我默了許久。
他就一直這麼等著,等我開口。
「沒修好怎麼辦?」
他佯裝思考后,果斷開口:「沒修好,我賠給你。」
你,賠給我?
「……算了。」
「誒?怎麼就算了?」
我面無表情地明知故問:「我們認識嗎。」
他明顯愣了一下,又嬉皮笑臉。
「現在認識也不晚。」
看來他不打算說。
你不說,我也不說;你說,我也不認。
呵,扣工資,呵呵。
「不要,走開。」
我的話一出,四周傳來極小聲的驚呼。
當時我就清楚地知道,我要紅了。
狗日的要火。
大老板第一次來我們這里,只為了把蒲楷皓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