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揮他下河摸過魚，上樹掏過蛋，摘過樹上的果子。

老僵尸一蹦十幾米，來去如疾風。

最適合干這事兒了。

也一起在地里烤過紅薯，放過風箏。

老僵尸對烤紅薯這事有心理陰影，遠遠地不敢靠近，每次都是我烤好了送給他，他才肯吃的。

他身量高，跳起來很快，風箏掛他身上，直接就能飛起來。

有時候，我們摸完魚，他站我邊上放風箏，我在他邊上烤魚。

他也在沙地田埂上教過我寫大字。

畢竟是債主，對于我讀書這件事情，他一向很嚴厲。

我心知，這筆賬我賴不掉，欠人棺材，是要賠的。

我一個農村娃，靠種地，這輩子都賠不起，唯有讀書，出人頭地！

所以，我刻苦學習，風雨無阻，早到遲退。

人家是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我是為了賠老僵尸的棺材而讀書。

在老僵尸的嚴格教導下，我的字越寫越好，搞得老師們都對我刮目相看。

「李諾諾同學，你上學期的字還像狗爬一樣，怎麼才半個學期，就寫得這麼好了？」

我不驕不躁，老實地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我平時會去河邊，在沙地上寫字。」

主要是烤魚和烤地瓜時間太久，練字打發時間。

「晚上睡覺前，也會寫一頁字，不寫完不睡覺。」

我其實也不想練的，但是老僵尸不讓我睡。

老師感動得要命，甚至叫來了老校長。

「怎麼會有如此自覺、勤奮好學的學生！」

「此子將來必成大器！」

然后，他們讓我寫了幅字，送去縣里參賽，還拿獎了，獎勵了我一套文具，學校還自己獎勵了我五塊錢！

五塊錢！！！

對于一天只有五毛錢零花錢的我，這可是一筆巨款啊！

拿到錢的那天，我是蹦著回家的，興沖沖地把五塊錢都給了老僵尸。

「給！這是我寫字賺的獎金，都給你！」

「我知道這些錢不夠賠你的棺材，但我一定會努力！」

老僵尸看了看滿頭大汗的我，又看了看我手上的五塊錢。

勾唇笑了笑。

「五塊錢？那你給我買瓶汽水喝吧？」

09.

老僵尸說的汽水，是那種玻璃瓶裝的，有芬達、雪碧和可樂三種口味。

夏天的時候冰鎮在冰箱里，打開瓶蓋之后，找老板要根吸管，吸著喝。

「啾啾啾，哈！~」

特別好喝。

售價高達五毛錢一瓶。

以前，我的零花錢一個人花的時候，我偶爾是會奢侈一把的。

但自打老僵尸成了我的債主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買過汽水這種奢侈品了。

聽到老僵尸的話，我瘋狂心動，舔了舔嘴角。

但嘴上還是猶豫。

「這不好吧，這是給你買棺材的錢呀。」

老僵尸很大方地說：「沒關系，棺材反正也壞了。」

「你想喝什麼口味的？」

我：「當然是芬達！」

我買了兩瓶汽水，一瓶可樂，一瓶芬達。

和老僵尸一起坐在小橋上，晃著腳腳，用吸管吸著喝。

我：「啾啾啾，哈！~」

老僵尸：「啾啾啾。」

我：「你哈一下。」

老僵尸問我：「為什麼？」

我：「哈一下好喝。」

老僵尸學著我的樣子，哈了一口，然后眼睛變成了彎彎的月牙形。

我問他：「好喝嗎？」

他說：「好喝！」

我從兜里掏出一個瓶蓋遞給他：「喏！給你！」

「再來一瓶！」

「要不是你教我寫字，我也不會拿到獎金，你多喝一瓶吧。」

「剩下四塊錢咱們得存著，那是要給你買棺材的錢！」

老僵尸特別感動，然后讓我拿瓶蓋去換了一個我最喜歡的芬達，要了兩根吸管，和我分著喝了。

10.

我書法比賽在縣里得獎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被我們村的老村長知道了。

老村長拿了大喇叭在村里廣播：

「大家都停一停，停一停。」

「我們村李長貴家的女兒，李諾諾，在縣里書法比賽得獎了！」

「老師給了獎狀，還獎勵了鋼筆、本子。」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李家村風水好！」

「李長貴家，三代貧農，他和他媳婦兒小學都沒畢業，他閨女竟然寫得一手好字，你們家的娃娃也可以！」

然后，在我們村掀起了一股寫大字的風氣。

我爸媽知道之后，很是不信，問我：「囡囡，你可不敢弄虛作假啊！」

搞得我，怪委屈的。

「爸媽，我真沒弄虛作假。」

我爸不信，給我弄了個沙盤。

「那你當著我和你媽還有你奶奶的面，寫給我們看看。」

寫就寫，反正我天天寫。

拿著樹枝在沙盤上寫了幾個字。

我爸看了，一陣激動。

我媽看了，熱淚盈眶。

我奶奶看了，直接感謝老祖宗保佑。

「囡囡……你這是怎麼學會的？」

「我女兒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我可不敢實話實說。

我總不能告訴他們，我每天都和一個老僵尸混在一起，老僵尸還督促我學習進步吧？

想了想，決定說一半。

說一半不算撒謊，我還是個好孩子。

「就是上次驅邪之后，每天晚上都有個人來教我寫字讀書。」

「寫不好，不讓我睡覺。」

我爸激動地抓著我：「長什麼樣？」

我：「呃……看起來歲數挺大的。」

我爸立刻激動得哭了起來。

「肯定是我們李家的老祖宗，祖宗保佑，我們李家祖墳冒青煙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村長剛才還在喇叭里說，我們李家祖上三代貧農，沒出過一個讀書人。

11.

老僵尸說，盛名之下，無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