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這些人的福,方知洵與何湛等人變得聲名狼藉,簡直成了全市的笑話,人人喊打的對象。
第八天的傍晚,我收拾好心情,約了何冰雨吃飯。
出門便看到方知洵的勞斯萊斯大剌剌停在樓下。
他倚在車邊不知站了多久,神色憔悴,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不過幾天不見,他卻仿佛蒼老了十歲。
指尖夾著香煙,身邊堆了一地煙頭。
看到我,方知洵先是愣了下,然后毫不猶豫地徒手捏滅了尚在燃燒的煙支。
他手足無措地向我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抽煙的……」
聞言我有些恍惚。
他有抽煙的習慣,但我不喜歡煙味。
畢業后他提出同居,我覺得太快了,他磨了好久我才同意,前提條件是他得戒煙。
他抱著我滿口答應:「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從那以后,我沒在家里聞到過一絲煙味。
「……和我沒關系了。」
我繞開他往前走。
他伸手拉住我的衣服下擺,語氣隱忍而可憐,像一條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
「綿綿,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方知洵不傻,我和何冰雨里應外合在婚禮上鬧的這出明顯是早有計劃。
「是啊,」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早知道當年是方導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玩夠了嗎,我要吃飯了。」
「別這樣,綿綿。」
方知洵拽著我不放手,口吻卑弱:「當時我還是小孩,那只是一場鬧劇。」
我氣極反笑。
撿起地上一個煙頭,垂眼反問他:「你知道它摁滅在肩膀上是什麼感覺嗎?」
我把領口往下拉,露出大大小小的疤痕。
「七年了,這些傷疤依然存在。」
方知洵怎麼會不知道呢,多少個意亂情迷的夜晚,他將密密麻麻的吻印在上面。
當時的他是什麼心情呢?
是感動于自己的深情,還是只是虔誠地把玩一件戰利品?
我看著怔愣的方知洵,笑了下:「還有被連扇二十個巴掌什麼感覺,被扒下衣服拍照什麼感覺——」
「……別說了!」
方知洵把我扯進懷里緊緊抱住,嗓音哽咽。
也許,他入戲太深,忘了自己也是戲中之人。
「這樣,我把他們都殺了好不好,來給你報仇,何湛……還有其他欺負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何冰雨說方知洵的屬性是病嬌,這點沒錯。
他占有欲強,性格偏執到可怕,認定的人和事絕不放手。
「可是……」
我勾唇,露出一個惡劣的笑。
「他們都是你授意的,罪魁禍首是你方知洵不是嗎?」
方知洵被狠狠刺激到了。
他目眥欲裂,顫著手要捂我的嘴。
我笑盈盈的,滑動手機翻找。
「那些照片我還留著呢——要看看嗎?」
方知洵逃避般打開我的手機,音量陡然放大:「……都過去了!綿綿,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人要向前看!」
我靜靜地望著他。
半晌,他紅著眼敗下陣來。
「綿綿,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我垂眸思索片刻,笑了。
「只有親身經歷過我受的苦難,才有資格求得我原諒。」
7
我請律師擬定了離婚協議,郵寄到方知洵家里讓他簽字。
意料之中的,他拒絕了。
「綿綿,我會用我的方式補償你,但絕對不同意離婚。」
接下來的一個月,方知洵切實向我展示了他的「補償方式」。
我沒刪除他的微信,這也給了他線上交流的機會。
先是幾張照片。
點開,是裸著上身的局部自拍。
小麥色的胳膊上、肩膀上,遍布深色的疤痕。
我一眼看出這是煙頭燙傷。
有的邊緣發紅,應該是剛燙上去沒多久。
從小臂到鎖骨,傷痕密密麻麻,看得我直犯密集恐懼癥。
我皺眉,敲了個問號。
方知洵秒回:「綿綿,你受過的苦,我會一件件報復到自己身上。」
「隨你。」我說。
隔天,他又發來一個視頻。
畫面里的男人穿著家居服,頭發蓬亂,眼尾泛紅。
他面前是一個藍色的水桶。
鏡頭給到水桶里,臟兮兮黑漆漆,菜葉和油污漂浮在水面上。
方知洵開口,嗓音沙啞:「對了,我們還沒交換戒指呢。」
「我把這桶泔水喝完就去你家,我們交換戒指,完成儀式的最后一步,好不好?」
說完,他沒有一絲猶豫地抱起了水桶。
隨著他喉結劇烈聳動,水位漸漸下降。
喝到大概 1/3,方知洵猛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往洗手間跑。
兩分鐘后,他拖著瘦削的身體重回鏡頭前,臉上還沾著灰色的液體。
他擠出一個笑,隔著屏幕問我:「好受一點嗎,綿綿?」
我面無表情。
視頻共有半個多小時,看到一半我就惡心地關上了。
這才到哪兒。
一個有瘋狂占有欲的獵人,最害怕什麼呢?
我關掉聊天框,給何冰雨打電話。
「不是說要給我介紹新男友嗎,叫他來我家吧。」
「……不干什麼,在家約會比較省錢嘛。」
8
前些天請何冰雨吃飯,她看不下去我總繃著張臉,提出要給我介紹對象。
「男人嘛,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她劃拉幾下手機:「嗯,這個怎麼樣,183 牙醫,白大褂,賊有氣質。」
彼時我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但眼下方知洵要來我家,要想給他下一劑猛藥,我需要一個助力。
牙醫來得很快,他叫季鶴,長相清秀,氣質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