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羞地垂下眼睛,正要開口:「我……」
身后,播放著我們愛情回憶的大屏幕忽然卡頓,接著,一道熟悉的、散漫的男聲突兀地響起。
「喂,上學好無聊,要不要找點樂子?」
放出的音頻背景嘈雜,不少人附和他:「哈哈哈,洵少這次想怎麼玩?」
「打個賭吧,法學院那個院花,一個月,我保證讓她對我死心塌地。」
叫好聲和口哨聲此起彼伏。
「我見過那女孩,叫什麼綿來著……笑起來像個小太陽,洵少這是換口味了?」
「這個院花可不簡單,剛開學就上了好幾次表白墻,聽說人家無心戀愛,要努力學習呢,洵哥你能行嗎?」
男生發出一聲極輕的,漫不經心的嗤笑,又夾雜著一絲志在必得的玩味。
「……什麼小太陽,我偏要把她拉進泥沼。」
「不過,需要你們陪我演一場戲……畢竟大家一起玩才開心,不是嗎?」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空氣安靜一秒,隨后,全場嘩然。
司儀愣在原地,臺下賓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方知洵傻了。
反應過來后,他幾乎瞬間紅了眼。
我搶在他前面開口。
「方知洵……」
從不敢相信到絕望,還帶了兩分恰到好處的哽咽。
我手里還握著話筒,悲痛欲絕的聲音被放大后傳播到大廳的每個角落。
什麼都沒說,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但足夠讓他方寸大亂。
「綿綿,你聽我說,這不是真的……」
「一定有人故意破壞我們的感情,這都是電腦合成的,你千萬不能相信……」
我從沒在被喻為「天之驕子」的方知洵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先是驚愕,再是懊悔,接著變為憤怒。
「音響師?到底怎麼回事?!」
他無力地大吼,迫切地為自己找一個發泄口。
我說不出話,只能用心痛且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他。
眼淚大顆大顆滑落,我捂住嘴巴,無聲地哭泣。
方知洵眼尾通紅,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斥著巨大的恐慌。
四目相對良久。
終于,他定了定心神,朝我伸出手。
「綿綿,先完成婚禮好嗎?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毋庸置疑,方知洵很愛我,愛到結婚成了一種執念,他急切地想昭告天下,我是他的妻子。
「方知洵,我不是傻子。」
帶著哭腔喊出這句后,我踢掉高跟鞋,拎起層層疊疊的裙擺——
轉身向門外跑去。
5
愛不是他傷害我的理由,以愛為名的禁錮實在惡心。
我偏要在他籌劃許久的婚禮上揭露他的真面目,毀掉他的執念。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人群頓時躁動起來。
我聽到許多人在身后喊我的名字,我一步也沒有停。
何冰雨的敞篷超跑如約停在酒店門口,她笑容明媚,摘下墨鏡沖我招手。
「曲綿綿,老娘來救你了!」
何冰雨的性子和以前的我很像,又比我多了幾分熱烈張揚。
她和方知洵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明戀方知洵到人盡皆知,表白被拒后一氣之下出國留學。
昨夜得知真相后的我悲痛欲絕,仍不忘質問她,是不是對方知洵愛而不得,編了個彌天大謊來欺騙我。
她毫不留情地敲了我個腦瓜崩。
「都過去多少年了,老娘早訂婚了好吧,只是看你嫁給那個人渣,良心上過意不去才專門跑回國提醒一句。」
她還建議我拷貝一份錄音,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真的用上了。
……
正在我打開車門要坐進去時,方知洵的喊聲清晰地傳進耳朵。
「綿綿!」
我回頭去看。
他穿著高定西裝,越發顯得整個人肩寬腿長,本該矜貴優雅的男人,雙目通紅風度盡失。
「別走,別離開我……」
「我們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死死盯著我的臉,精心打理的發型被風吹亂,有幾根蓋住眼睛,配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有種頹唐的美。
而我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猶豫地坐上了何冰雨的車。
「回我家,麻煩開快點。」
平穩地駛出一段距離后,何冰雨眼睛發亮地注視著我:「我以為你會心軟呢,結果還不錯嘛,當斷則斷。」
「做得好!做得妙!這婚逃得呱呱叫!」
我:「……」
閉了閉眼睛,不去看后視鏡中漸漸變小的方知洵的身影。
「……謝謝你啊。」
我真心實意道。
何冰雨不在意地笑:「沒事兒,我日行一善,有機會請我吃飯好了。」
我欣然答應。
她把我送到樓下,臨走前還不放心地叮囑:「晚上方狗大幾率會來找你,你可千萬不能心軟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貨就是個病嬌,你聽過這個詞吧,很可怕的!」
「知道了。」
我哭笑不得,心想這個小青梅是有點子特別在身上的。
6
那天方知洵在我家樓下等了整夜。
幾十個未接電話,上百條微信,只求見我一面。
我一概已讀不回。
何冰雨屬實多慮,但凡親身經歷過校園欺凌的人,就不會對施暴者心軟。
后來的一周時間,我把自己關在家里謝絕見客。
父母氣我瞎胡鬧,也有好心的朋友過來安慰我。
賓客名單上有幾位是我們的大學同學,他們回去后把這事當成談資大肆宣揚。
因為婚禮前所未有地盛大,當天還有不少八卦記者光臨,用相機記錄下了我完整的逃婚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