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私下提醒他:「何湛那樣欺負過我們,你們怎麼還能做朋友呢?」
他摸摸我的頭,輕嘆道:「方家和何家在生意上有諸多往來,人情交往是避不開的。」
「綿綿,人要往前看。」
他嗓音輕飄飄的,似乎意有所指。
我們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
方知洵溫言軟語地哄我,又讓何湛上門請罪。
我不能理解。
霸凌者不配得到原諒,更別提方知洵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我打心眼里惡心何湛,但同時愛方知洵到了骨子里。
眼不見為凈,我不再干涉二人來往,但也沒給過何湛好臉色。
五年后,我和方知洵的婚禮前夜,他的小青梅——何冰雨找上我,播放了一段錄音。
我這才恍然明白過來。
方知洵和何湛從一開始就是一伙的,他們狼狽為奸,把我耍得團團轉。
聽完錄音后我傻愣在原地,心臟像被撕出一個大口子,痛到難以呼吸。
原來,那場霸凌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我一夜未眠,自虐般聽了一遍又一遍。
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口口聲聲非我不娶的男人——會變成欺負我,導致我抑郁的罪魁禍首?
3
問出那句后,空氣一時寂靜非常。
我疲憊地閉上眼:「抱歉,我太累了。」
他們沒有懷疑。
方知洵把我摟過去,頭倚在他的肩膀上:「瞇一會兒吧。」
一路順風到酒店,試衣間內,我補了補妝,和鏡中的自己對視。
主婚紗是方知洵請國內著名設計師設計的,款式簡約又不失高貴。
我自然而然地想起拍婚紗照那天,方知洵拍到一半突然眼眶通紅。
「終于娶到你了,綿綿。
」
他半跪在我身前,虔誠地吻我的手指,語調激動到幾近哽咽。
「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我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值得擁有世上最好的。」
攝影師也贊嘆我的美麗,他們說婚紗蓬起的裙擺襯得我像云間的公主。
是啊,我從未見過這麼美的自己。
但我卻高興不起來。
「叮——」
一條信息進來,是何冰雨。
「考慮得怎麼樣,或者你要逃婚的話,我可以幫你。」
……
最后彩排了一遍流程,正式候場前,方知洵悄悄過來找我。
「待會如果緊張,就吃塊糖。」
他攤開掌心,是我最喜歡的橘子味。
心里的某根弦被觸動,我想起以前,他被那伙人欺負得很兇,身上經常帶著斑駁的傷。
我心疼得要掉眼淚,卻努力擠出笑容安慰他:「喏,給你,吃塊糖就不疼了。」
后來那群人調轉矛頭,我成了眾矢之的。
每每抑郁到發狂自殘,方知洵總會緊緊抱住我,把糖塊塞進我嘴里。
「綿綿,你說的,吃塊糖就不疼了。」
手腕上的疤痕還在往外滲血,我聽到男人帶著哭腔的,后怕的聲音。
「別離開我,綿綿……我會死的。」
熟悉的橘子味在口腔里化開,我的心頭突然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
「方知洵,馬上就要舉行儀式了。」
「嗯?」
「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嗓音微澀,垂下的指尖輕輕顫抖。
方知洵少見地遲疑了。
但只是片刻,漆黑的眸子里重新盛滿溫柔。
「為什麼忽然這樣問?」
我固執地重復了一遍:「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揉我的腦袋,看到我打理得精致的發型,又放下了。
「我們在一起七年,你對我還不放心嗎?」
「是啊。」
我自嘲地笑了聲,喃喃道:「……七年了。」
在我面前毫無破綻地演了七年,他要是進軍娛樂圈,沒準兒還能拿獎呢。
方知洵無比自然地捏捏我的手心:「好了,放輕松,綿綿,現在什麼事都沒婚禮重要。」
「好。」我點點頭。
方知洵,我給過你坦白的機會。
是你自己不要。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打了一通電話。
「何冰雨是嗎,我同意你的提議。」
我攥緊了手指,眼前閃過過往種種。
帶血的傷疤,狠厲的巴掌,下流的調笑和惡心的觸碰。
如果沒有當初那場欺凌,我或許已經成了一名優秀的律師,在法院上為正義爭分奪秒。
而不是被逼到休學,心灰意冷下放棄了法學專業。
「逃婚還不夠,」我眼底寒意積聚,「我會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婚禮。」
畢竟霸凌者合該下地獄,而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方知洵兩樣都占了……
該怎麼懲罰他呢?
4
在花童的簇擁下,我面帶笑容,緩緩走向舞臺中央。
司儀笑著問方知洵:「氣氛這麼好,新郎要不要趁機對新娘表個白呀?」
方知洵接過話筒,棱角銳利的臉龐染上笑意。
「綿綿,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高興。」
「向你求婚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娶到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幸運的事。」
我沖他笑了笑。
可遇到你,自以為是地拯救你,是我今生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這麼想著,我笑彎了眼,像一弧月亮。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交換戒指前,司儀宣讀誓詞。
方知洵直直地盯著我,眸底熾熱似星火燎原。
「我愿意,」他說,「綿綿,我永遠愛你。
」
輪到我時,司儀問:「新娘,你愿意嫁給新郎,與他在神圣的婚姻中共同生活嗎?」
隔著一小段距離,我和方知洵視線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