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是何意,沉默著沒有說話。
燕王接著道:「影九,我還從未打聽過,你是為何待在燕王府?」
為何?
當初我剛從人販子窩里逃出來,光著腳在雪地里穿行時,是世子殿下將我救下,并將我帶了回來,為我治好了滿身瘡痍。對于當時的我來說,世子殿下就是那寒冷冬日中的唯一一束陽光。
就憑此,我對世子殿下死心塌地,其他人是王府的影衛,而我,是世子殿下的影衛。
我垂下眼眸,真心實意地回答道:「只求能報世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好,好。」連道幾聲好,燕王終于不再繞彎,「既然如此,影九,你只需記住這救命之恩便夠了。」
「弈兒他……終究是要成一番大事,因此有的痛苦他不得不承擔,有的感情他不得不拋棄。有些事他不愿去做,便只能委屈你了。」
我深吸一口氣,仍舊低著頭道:「王爺有何事吩咐便是,影九一定照做。」
「影九。」燕王長嘆一聲,聲音里似有說不出的愧疚,「終是我們虧欠了你。」
于是當天晚上我就被下令派往北疆。
此事誰都不知,只有影二送我至城門前。
「影九,燕王此次的安排你可知何意?」臨走前,影二問我。
「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們是影衛,只需要執行主子們的命令,其他的事情都無需考慮。」
影二替我又緊了緊馬鞍,還是沒忍住嘆息一聲,又囑咐道:「路上小心,盡力回來。」
我翻身上馬,沖他微微一笑,最后看了一眼暮色中的城門便駕馬而去。
燕王清楚,影二清楚,我也清楚,這次任務兇險,恐怕是九死一生。
可我不得不去。
但如若我能平安歸來,那幅畫,應該已經畫完了吧。
【4】
北疆寒冷,一如我多年前第一次到這里時一般。
八年前的那場戰爭似乎并沒有給這座小城帶來多大的影響,人們照常外出,工作,歸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但是北疆同樣危險,這里魚龍混雜,逃犯、匪盜、殺手全都聚集于這個皇帝也管不著的邊境小城,更不用說還有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的外族。
我在這里已經待了半月有余,扮作被流放官員的女眷,為的就是調查丞相與外族勾結的證據。
八年前的那場戰役,雖然最后證明是有人將情報出賣給了敵軍,但這奸細從何而來,又是怎麼混入紀律嚴明的燕王軍中,這些都是個謎。
不過戰役過后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也在悄然暗示著這一切的受益人是誰。先是燕王重傷,無力管理軍隊,再是手中的軍權自然而然地歸到了屬于太后家族的柳將軍手中,從此燕王府沒落,而當今圣上年幼,太后暗中攝政,相當于整個朝廷都姓了柳。
于是燕王懷疑,當初的奸細也是太后和丞相故意安排,為的就是奪取燕王手中的軍權。
根據這幾年的調查,燕王發現丞相的確有在暗中跟外族有來往,不過他很小心,一直讓底下人佯裝成正常的外商交易,因此我們到目前也只是猜測。
可是最近北疆又開始有異動,曾經燕王麾下潛伏在此處的眼線傳來情報,不少外商開始頻繁借做生意的理由頻繁出入邊境,而且他還親眼看過丞相府的人也出現在這里。
擔心丞相又有什麼陰謀的燕王,這才決定派一名影衛前來調查。
不過往常這種任務,要麼派擅長偽裝的影六,要麼派擅長潛伏的影七、影八,倒是很少指派專門負責護衛的我來執行。
就如影二說的,我們是影衛,只要執行任務就好了,主子這麼安排背后的深意,也不是我們能去深究的。
現下我已成功潛入當地一個富商家里,果不其然,隔三差五便有外商來拜訪他,但是我看那些外商的言行舉止倒不像普通的商人,反而舉手投足間都有軍人的氣勢。
這日我照常扮作丫鬟,為客人添茶倒水,沒想到真的碰見了丞相府的人,而且是府中管家的弟弟。
等他們把下人都屏退后,我又躍上了屋頂。
估計我要是不當影衛的話,就只能去做梁上君子了吧。
我熟練地掀開早就弄松的瓦片,悲催地心想。
透過瓦縫,可以看到幾個人寒暄了幾句后,就開始說起邊境的事。
我聽了一會兒,心中大駭——他們竟然還把主意打到了燕王妃母家身上。
眾所周知,燕王妃出身將門,一家都上過戰場,如今她的兄長——齊將軍是朝中唯一能與柳將軍抗衡的存在。
自從王妃去世,燕王重傷,齊將軍便主動請纓鎮守北疆,可現下柳丞相的這番打算,看上去竟是要故技重施,借外族之力對齊將軍下手嗎?
不行,得把消息盡快傳給燕王府。
足尖一點,我剛從屋頂落下,就被一支箭矢擦著臉頰劃過。
不好,這里也有暗衛!
我飛速閃進院墻邊的灌木叢內,卻又有閃著寒光的刀影襲來。
看來還是大意了,早該想到丞相的人不可能孤身前來,必定會帶著負責監視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