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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慶幸的是,我在不愛他的這一年趕上了全國大賽的賽程。
站在決賽賽場時是我二十四歲的冬天,外面寒冬料峭,場內溫暖如春。
從秋到冬,南哥和我的交流平淡如水,卻有暗潮涌動,那些準備大賽期間一字一句的鼓勵與安慰,那些準時送到樓下的咖啡,在我情緒不對勁時恰到好處的安撫,還有很多很多……
他沒再提一句喜歡,卻處處都表達著愛意。好像有什麼地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我坐在賽場上,捧著他給我準備的熱咖啡,頭頂似乎還殘留著那人手掌心的溫熱。
不遠處的計算機大賽隊伍里,桃桃笑著朝我招手,一點都沒有她在學校里冷面學姐的模樣。我揚起一抹自信的笑也向她示意。
她后邊幾步遠的傅明朗眼神晦暗地盯著我,我云淡風輕地移開眼只當他不存在。
「叮咚~請各個比賽項目的參賽者到指定房間集合,大賽馬上開始。預祝比賽順利!」
我向著桃桃點了點頭,步調輕松地向規定地點走去。
即使我那些足以稱得上大師的老師們對我的天賦夸了又夸,但這場全國美術大賽我贏得并不容易,再如何這里也齊聚著全國各地的天才。
可我贏他們的底氣居然來自對于生死的感悟……聽到評委的評語時,我眼神恍惚了一瞬,發言卻謙卑有禮。
頒獎典禮在決賽兩天后,我坐在車后座上捧著熱水等桃桃比賽結束,身旁是父母,前方駕駛座上是李南秋。
對于我拿了第一這件事,爸爸喜極而泣,一大老爺們哭得稀里嘩啦的。
我哭笑不得地反過來安慰他,心中卻溫暖一片。
不遠處的賽場大門緩緩打開,全國各地計算機系的人將桃桃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
我松了口氣,畢竟我知道傅明朗和桃桃之間旗鼓相當的能力,現在看這情況是贏了。
至于傅明朗,他被拋在了最后,與隊伍格格不入。
我走下了車,笑著向她走去,桃桃看到我時眼前一亮,小跑著撲過來問:「囝囝,你也拿第一了呀。」語氣篤定,就像是我不拿第一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也是嗎?」我把為她準備的暖手袋遞上,然后收獲了一個感動的抱抱。
我拉著她上車時卻被人叫住,傅明朗沖過來時桃桃猛地把我擋在后面,一臉敵意地對著他。
明明比我矮一頭的她,卻像是騎士一樣擋在我面前。
傅明朗卻沒理她,只是一臉痛苦地質問我:「囝囝,昨晚我生日你怎麼沒來?」
我曾經承諾過他,他的每一個生日我都會陪他,永遠都不會拋棄他。
天上悠悠地下起雪,我站在雪地里拍了拍桃桃,讓她先上車。
我嘆了口氣,問:「下雪了,非要在這說完是嗎?」我想,現在的我大概像極了以前的他,只不過快要崩潰的換了個人,云淡風輕的也換了人。
他呼吸重了一瞬,眼里都是血絲,嘴唇干燥起皮。整個人在雪地里搖搖欲墜,卻執拗地瞪著我。
從高中起,他就再沒這麼狼狽過。我從車內拿了兩把傘,遞了一把給他,他攥緊了拳頭,沒接。
我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傅明朗,你總是這樣,總是傷了人后用這副模樣來示弱,讓我心軟和原諒。
」
他倒退一步,自嘲問:「所以這招對你沒用了對嗎?」他站在那,任由雪花一片片飄在他頭頂。
我搖了搖頭,轉手就把那把他不要的傘拋回車里。
「既然你就要在這里說清楚,」我躲開他想抓住我的手,不顧他乞求的眼神,堅決地說,「傅明朗,我們完了。」很早就完了。
「所以那些承諾都不作數了?」他像是不敢置信,赤紅著眼低吼出聲。
我卻不懼,甚至逼近一步,幾乎逼問道:「傅明朗!究竟是誰先不遵守諾言的?」
【囝囝,我會永遠喜歡你。】
【明朗哥哥,我也是。我也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陪著你,陪你過每一年的生日。】
這才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他如遭雷擊,像是終于想起那些諾言。我嘲諷地笑了笑,說:「你瞧,我們完了。」
「你用愛囚禁了我,卻嫌這愛像野草一樣廉價。」我深吸了口氣,把傘硬塞進他手里,轉身上車前留下一句,「頒獎典禮后,我會去國外進修。你保重。」
……
漫天的雪花落下,雪地里的傅明朗呆愣地留在那,直到凍到僵硬的手握不住雨傘,直到風雪幾乎把他的腳踝埋住,傅家的人才姍姍來遲近乎強硬地把他拽上了車。
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直到頒獎典禮當天才聽到他高燒不醒的消息。
后來,我坐在候機室,他掙扎著要見我卻被傅姨綁在病床上,我聽著電話里他一句一句的乞求和道歉,卻只是沉默。
直到他聽到有人催我上飛機時,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氣般,道了句:「囝囝,你要幸福啊。」語氣輕不可聞,我卻聽出了話里的真心。
我自信道:「自然,你也一樣。
」語氣釋然。
「囝囝,你和我不一樣。」他自嘲出聲,我卻徑直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