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頓時不服氣了,這是什麼話,說得好像我白南南沒禮貌似的。
我鼓了鼓臉,哼的一聲:「不告而別的人好意思說我?」我瞥他,努力想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眼里卻含了一泡淚。
然后這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惡劣!
他居然杵我臉!杵得我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狼狽地想接過他手里的紙,卻聽他長嘆一聲,捏著紙巾溫柔地幫我擦淚。
溫暖的指尖時隔十八年落在了臉上,我愣愣喊了句:「南哥。」像是被人欺負卻找不到人幫忙的小孩。
他卻只是一言不發幫我擦干凈淚水,遞上了那杯溫熱的加了三分糖三分奶的咖啡。
我捧著咖啡不知所措地喝,他卻只是坐在對面溫柔地注視著我,沒有責備和詢問。
他只是坐在那里,我說什麼他都會認真地應,沒有一絲不耐煩。
夕陽西下,天空逐漸染上了昏暗的顏色,為溫暖又洋溢著咖啡味的室內徒增一絲壓抑。
我慢慢捏緊了杯柄,手指發白。
他察覺到了,伸手把旁邊暖光的臺燈打開,像是重新把溫暖迎回送到我面前。
咖啡喝完了,我也該走了。
我抬眼望他,張口卻欲言欲止,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只是抿著唇和他道別,任他把我送到門口。
上車前我又回頭看他,那個人立在暖光燈下的身影動了動,大步朝我走來。
然后,滿是克制和禮貌地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說了句:「囝囝,你得找回你自己。」
他嘆了口氣,又迅速放手拉開距離。
我勾起一抹苦笑,仰視著他,問:「可我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海上漂泊無依的小船,失去了燈塔而漫無目的。
在昏暗的夜色下,在他面前,我褪下了為親友偽裝的堅強,全然不見下午自我宣言的信誓旦旦。
他像小時候哄我時揉了揉我的頭,和我對視的眼中滿是信任和篤定。
「白南南是俠女,要做天不怕地不怕的俠女!」我記得的,這是我的原話。
我唯恐眼底的淚掉落,慌忙上了車。怎麼能在他面前哭兩回呢?肯定會被他叫小哭包的!
我捏緊了手里的包,心里厚厚的云霧像是被撥開了一層。
包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我拿起一看。
李醫生:【后天就要回學校?】
我盯著李醫生這個備注,心底滿滿的不得勁,手速飛快把備注改成了【李大魔頭】后才回了個【嗯】。
李大魔頭:【我相信白大俠女。】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他,他又發來一句:【改我備注了?】
我:【你在我車上裝攝像頭了?】
李大魔頭:【改成「南哥」。】他居然還配了個【凝視】的表情包。
我:【我不。】禮尚往來配了個【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包。
然后,我手速卻飛快地換給他換備注。別問,問就是——屈服了。
南哥:【到家了說一聲。】
我:【嗯。】
聊天到這就沒了,我放下手機盯著窗外出神,車窗外霓虹燈暈車一片片絢爛凌亂的光斑,就像我心中五味雜陳。
車速很快,很快霓虹燈消失不見,車輛駛入一片黑暗。
這代表著車輛駛入了郊區別墅區,我把手機放入包內,車停穩后下車步入家門。
爸媽正襟危坐在餐桌上,桌上是已經做好還散發著熱氣的飯菜。
我怔了怔,勾起一抹無奈的笑說:「爸媽,不用等我的。」
爸媽也笑著說:「怎麼能不等我們的囝囝呢?」
我洗完手坐上餐桌,撒嬌道:「好嘛,吃飯吃飯。」
餐桌上一時只有碗勺碰撞聲,爸媽不停給我夾菜然后欲言又止。
我無奈笑了笑,照單全收后主動挑起話題:「我后天就回學校啦。」
爸哈哈了兩聲,干巴巴地問:「看來今天挺好的哈?」
我捧著碗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溫暖的湯通過喉嚨流入胃部,卻像是暖了心口。
晚飯結束已經快九點了,我就回了房間。
房間內裝了攝像頭,我知道卻也不像之前那樣要死要活地在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我知道,他們只是擔心我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就想離他們而去。
浴室門沒反鎖,洗澡時間控制在半個小時內。卡在監控器后的父母著急前,我走出了浴室。
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吹干了頭發后,我望著夜色出神,身旁是一堆散落的美術用品。
我摸著熟悉的畫紙,捧著一本巨大的畫冊細細地看。我拿了十五年的畫筆,從八歲到二十三歲。
怎麼為了一個傅明朗,親友和這些都可以舍去呢?
我一頁一頁地翻著畫冊,畫風從稚嫩到成熟,卻相反地見證了我從清醒步入荒唐。
畫冊逐漸到底,最后一頁的時間是一年前。
我緩緩吐了口氣,窗外濃郁的夜色像是要撲上來把我吞沒。
呼吸不暢的感覺涌了上來,我想逃,可是那些負面的情緒像是要把我困死在這里。
我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蜷縮成一團的動作,不行啊白南南,攝像頭還亮著。
我像是困在一團黑暗里,突然放在腿邊的手機連同我的皮肉顫動了一下,突兀卻又及時地把我從黑暗中驚醒,我抖著手指按亮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