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桃桃靠著我,明明睡熟了卻還緊扣著我的手。
我知道這是因為什麼,所以沒掙脫,只是默默閉上眼,一同陷入了沉睡。
3
第二天醒來,桃桃早就起床了,浴室傳來一陣陣響動,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愣愣盯著熟悉的天花板。
放在床沿蒼白的雙手青筋畢露,像用盡力氣在起床,卻還是像粘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
不行,我急出了眼淚。額角也冒出細密的冷汗,再這樣下去桃桃會擔心的。
我聽著漸漸從浴室傳來的腳步聲,努力把身體里快要溢出的頹喪壓在心底,拼盡全力把自己從床上扯了起來。
然后向已經快要走到床邊的桃桃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桃桃,你起好早呀。」
幾步外的桃桃笑容明媚,沒再走近,轉身拿起桌上的熱牛奶淺抿了一口才若無其事道:「嗯吶,囝囝快去洗漱吧,今天早餐豐富哦。」
明明語調輕快,我卻無端從里面窺探到一絲哭腔。
我走近,像是小時候一樣,扒拉和我鬧脾氣的她。
「桃桃,我失憶了的。」我低著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桃桃只是轉身揉了揉我的頭,把我推向浴室。
「快去洗漱吧,然后下去吃早餐。」
浴室里,我望著那個臉色蒼白的自己,勉強地笑了笑。
鏡子里的我,好像還是我,又好像不是我了……
白南南,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掬了把水撲臉,緊扣牙杯機械地刷牙,抑制住自己用力過猛造成牙齦出血的慘狀。
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等刷完牙,我的手微顫指尖泛白,卻還是著沖鏡子里蒼白的自己,挑釁一笑。
你看,我第一次戰勝你。接下來,我還會一步步成為曾經的我。
4
餐桌上,桃桃像以前一樣殷勤地告訴我這個好吃,那個好吃。
她給我夾蟹黃包,我就給她夾灌湯包。
父母笑容寵溺地看著我倆。
吃完早飯,我坐在沙發上狀似無意地問父母:「爸媽,你們去年不是給我找了個心理醫生嗎?」
聞言,父母和桃桃像是雕塑一樣,機械轉頭。我好像聽到了他們脖子「咔吧咔吧」的聲音。
「對、對啊。」爸爸干巴巴道,生怕刺激到我。然后我就會像以前一樣對著他們嘶吼著,我沒病!
「把聯系方式給我吧。」我捧著馬克杯,淺抿一口加了奶和糖的咖啡,享受地瞇了瞇眼。
「啊!好好好。」爸爸激動地想沖過來抱我,卻怕刺激到我,只能在原地猛點頭。
我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然后起身,像是乳燕回巢一樣沖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媽媽緩緩靠過來,爸爸雙手顫抖地擁住我和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5
桃桃回學校了,父母也有各自工作要忙。
一個上午的時間,我的身邊重歸寂靜,雖然知道不應該,但這份寂靜讓我感到安心和一份難得的清凈。
畢竟哪個成年人都不想像易碎的瓷娃娃一樣,被人關在玻璃櫥里護養。
我懶懶地倚在花園躺椅內,任由熱烈而又溫暖的太陽透過樹葉形成光斑傾瀉而下,滋養我因缺血后冰冷又蒼白的指尖。
正當我愜意地瞇起眼睛享受時,一道手機鈴聲響起。
「喂?哪位?」我懶懶開口。
電話那邊的李南秋愣了愣,卻勾了勾唇,看來小孩心情不錯?
「白小姐,你好。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李南秋。」
一道磁性卻透著儒雅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我這才驚醒,剛剛接電話的態度太過隨意了!
隨意到甚至有些失禮。
我登時正襟危坐,尷尬地輕咳一聲。這種尷尬卻沖淡了些「心理醫生」四個字帶給我的抗拒。
我干巴巴地回:「您好。」
我注意到電話那邊的人輕笑一聲:「那白小姐下午四點可有時間賞臉?」李南秋單手插兜站在私人診所的落地窗前,往日冷冽的眼角現在卻帶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
聽到電話對面傳來肯定的答復,李南秋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手指卻并不慢地發去一道微信好友申請。
「叮咚。」一道好友申請發來,我抿抿唇,還是點了同意。
「那麼白小姐,往后不短的一段時間內,請多指教。」李南秋手指輕點,把診所位置發了過去。
我總算找回了作為一位富家子女的從容,禮貌性回了句:「麻煩了,李醫生。」
……
下午四點,陪了我們家十幾年的老司機——王叔載著我到了李醫生的私人診所。
只是這診所的環境也太好了吧,我站在這像是私人別墅一樣的診所前,掏出手機反復確認了幾遍,才遲疑地上前按響門鈴。
幾乎是鈴響的瞬間,大門便傳來咔嚓一聲,身穿白大褂的李醫生站在門口捧著一捧和他格格不入的向日葵,笑容儒雅如玉。
還是那種幾乎趨向于成熟的,完全看不出一點美感甚至有點丑的向日葵,它們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能吃和沒花粉?
我怔在原地,盯著李南秋那張俊雅如玉的臉,他長得好像有一點眼熟?
李南秋捧著碩大的向日葵走上前,溫柔道了句:「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