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媽面面相覷。

飯菜上桌，嫂子給大家盛了飯。

我媽提醒道：「家里沒有給你們備專用的碗筷。」

嫂子立馬笑著說：「沒事的，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分的。之前是我太不懂事了。」

酒過三巡，他們終于露出了尾巴。

原來，他們看中了一套學區房，準備拿下來給以后浩浩上學用。

現在首付款只缺五十萬。

不知道他們從哪里聽說，我爸媽拿了六十萬的拆遷款。

立馬就過來打主意了。

「爸媽，這次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你們。」我哥借著酒勁開口。

這倒是真話，如果哪怕有一絲辦法，他們也不可能向爸媽低頭。

「五十萬，太多了，我們也沒有。」我爸不假思索拒絕了他。

「不是給了六十萬嗎？」嫂子馬上搭上話。

「這是三個人的份額，每個人二十萬，其中二十萬是你妹妹的。」我媽解釋著。

我哥立馬又把頭轉向我：「曉曼，可以嗎？先把錢挪給哥用下。你的那部分，我以后再還你。」

我笑了下：「什麼意思？那爸媽的錢，你們不打算還了？」

「我從小到大，爸媽也沒有給我花過什麼錢？難道不該支持我一次嗎？」我哥漲紅了臉，爭辯道。

這話我就不樂意了。

我爸，更不樂意。

只聽到他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厲聲罵道：「周曉晟，做人要講良心。從小到大，我們少你吃少你喝了？對，我們是沒本事。但是一路把你培養到大學。你結婚的時候，我們也給了二十萬彩禮。已經仁至義盡了。」

嫂子急著勸阻：「曉晟，你少說點。爸，我們這次真的很困難。請你看在孫子的面上……」

「錢我們給了曉曼去做生意了。」我爸生氣地交代。

「錢，我已經投入生產了。」我也老實交代。

「如果這次，你們不出手相助，以后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我哥撂下這句話，但是他說晚了。

自從他上次舉報村里拆遷一事后，爸媽已經不當他是兒子了。

他們沒有要到錢。

學區房沒有買成。

從此也和我們沒了聯系。

我的種植事業越做越大。覆蓋了北京之后，也開始鋪上海的渠道。

這天去上海談生意。

開車的時候，一個外賣小哥從旁邊小路竄出來。

蹭到了我的車子。

他自己也連人帶著電瓶車，摔倒在路邊。

我趕忙下車查看他的傷勢。

只見他迅速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又抬腳騎上了車子。

「等等，你的傷，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攔住了他。

他急得快要哭了：「不要讓我賠，我是不小心的。」

聲音很熟悉，透過安全帽。

我認出了他——我那個高材生大哥。

「哥。」我脫口而出。

他震驚了一會，隨后低下了頭，低聲說著：「你認錯人了。」

最終我還是帶著我哥去了醫院。

檢查下來，只是擦破了皮，不礙事。

他一直擔心著手里的單子超時，坐立不安。

我給他轉去了 5000 塊錢，讓他今天就安心休息，不要跑單了。

中午請他吃了頓飯。

吃著吃著，他就哭了。

和我訴說起了他的故事。

原來半年前，他就失業了。

社會環境加上行業沖擊，導致他就職的公司業績一落千丈。

于是只能裁員。

我哥很倒霉，第一批就在名單上。

他拿著賠償金，信心滿滿地重新找工作。

但是現在的社會環境太差了，很多公司都在減員。

所以這一耽擱，就是半年。

半年來，他們的開銷不減。

畢竟嫂子和浩浩從來只喝鮮榨果汁。

最后我哥，只能偷偷在外面跑外面，貼補家用。

「嫂子現在還不知道嗎？」我問。

我哥點了點頭：「嗯，我不敢說。」

「還是說了吧，總不能你一個人承擔壓力。」

「我會找機會說的。」他保證著，轉頭看向我的車，「換車了嗎？」

「五年前就買了。」

沉默了許久，他問我：「曉曼，我可以跟著你干嗎？」

見我為難，他又急忙補充：「我什麼都可以干的，給我一個月 8000 就好。」

我還是拒絕了他：「哥，我公司里需要有經驗的人。」

我公司里幫忙的人，都是村里出來的。

他們和我知根知底，也特別勤勞肯干。

當然最重要的是，種植經驗特別足。

我沒有任何理由，讓我哥進來。

甚至其他人也都認識——周曉晟，那個周家的不孝子，那個曾經舉報我們村的人。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看著我哥又騎上了電瓶車。

他在為他老婆兒子的鮮榨橙汁努力。

我也在為我的未來努力。

-完-

沈梔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