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笑,眼眶卻濕潤了,低聲說:「笨蛋。」
只要我不動,哪怕我醒來他也不會知道。
又或者我睡夢里翻身,他就會徒勞地醒來。
這麼簡單的道理,聰明如他,竟然想不明白。
又或者,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
我輕手輕腳地下床,半蹲在謝驍面前。
另一個奶奶也說:「這麼會照顧人的男孩子不多了,他整夜都不敢合眼,怕你這、怕你那的,剛到的時候,他追著醫生問了一路,都把醫生問煩了。」
謝驍仍在睡著,眉心淺淺皺起,好像連睡也睡不踏實。
隔壁病房有人摁鈴,護士站的鈴聲就「叮鈴鈴」響起來。
謝驍猛然睜眼,猛然起身,看見病床上是空的,一疊聲地問:「她人呢?她哪兒去了?」
我拉了拉他的褲腿,他低頭看我,遲鈍了兩秒,炸了:「你怎麼下床了!」
二話不說,打橫就把我抱回了床。
奶奶們善意地笑起來,我有點兒不好意思。
謝驍卻沒在意,把我塞到被子里,細心地掖好了被角。
然后拖了椅子過來,很嚴厲地開始教育:「許莞爾同學,你這種不拿身體當身體的態度,我要提出嚴肅批評!」
我默默地躺在被子里,聽他訓話。
訓著訓著,謝驍聲調有點兒變了:「我到的時候,你就躺在這里,整張臉都是白的,嘴唇也發青,你知道我多害怕嗎?」
我半坐起來,想去看他的眼睛,他卻別過了臉:「不許看。」
眼圈是真的紅了。
我小聲:「我錯了。」
謝驍有點兒氣悶的樣子,伸手過來捏我臉頰:「我遲早有一天被你氣死!」
我往病床里縮了縮,拍拍空出來的地方,示意他上來休息。
謝驍卻很正人君子地拒絕我:「你別想吃我豆腐昂,我可看不上病號昂!」
奶奶們都笑了,我氣急,拿枕頭砸他:「你滾啊,我是想讓你睡一會兒,你都一晚上沒睡了!」
謝驍笑嘻嘻地接住枕頭,在我額頭親了一記,說:「你睡得好,我就睡得好了。我是男人嘛,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
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起身:「走了,我去給你買早餐,白粥還是豆漿?醫生說你只能吃流食。」
我看了眼表:「這個點兒你去哪兒弄早餐?」
謝驍邊往外走邊擺手,懶洋洋的:「這你就甭管了,變我也給你變出來。」
他的腳步忽然停住,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出去,我爸媽就站在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急忙要下床,被我爸喝住了:「你別動,你就躺那兒!」
我生怕他們為難謝驍,卻又不敢動,只好解釋:「他是來照顧我的,你們別為難他。」
我爸媽不說話,我只好硬著頭皮說:「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先進來坐吧。」
謝驍很配合地把椅子放好。
他們倆進來了,卻都沒坐椅子。
我的心都有點兒疼,給謝驍使個眼色,示意他先撤離戰場。
他明明看見了,卻不動彈,杵在門口,仿佛隨時要沖過來把我救出去。
唉,他還是不懂我爸媽,他們倆刀子嘴豆腐心,我都病成這樣了,他倆肯定不會拿我怎麼樣。
果然,我媽一看見我蒼白的臉色,和吊針孔滿滿的手背,眼圈就紅了:「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啊?」
我爸在另一邊還有點兒生氣:「你們學校可夠磨蹭的,昨天中午的事情,今天早上才打電話告訴我們。
這得虧是你沒什麼事兒,要是出了事,我要他們好看!」
我媽摸摸我的臉,心疼地問:「在這家醫院住得還好不啦?要不要給你辦轉院?醫生護士照顧得盡不盡心?」
我說:「昨天一整晚都是謝驍在照顧我。」
他們倆都沒接話。
奶奶們大概是聽出了端倪,彼此看一眼,裝傻地開了口:「哎呀,你們可真有個好女婿呀,他一晚上都沒睡,跑上跑下的,生怕你們閨女受一點兒委屈。」
另一個也笑瞇瞇:「我孫女要是有這樣的人談朋友,我高興死了。」
我媽沒說話。
倒是我爸開口了,看向謝驍:「你昨天辛苦了,謝謝你啊。」
謝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似的,說:「不客氣,是我應該的。」
眼見我爸媽態度軟和,我連忙跟謝驍說:「你先去買早餐吧,我要喝甜豆漿,多加一勺糖的那種!」
謝驍出去了,帶上了門。
兩個奶奶見狀,也互相攙扶著起身,說要去做康復鍛煉了,很貼心地把病房留給了我們一家人。
關心完我的身體狀況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最后我竟然和我媽同時開的口。
「你和謝驍……」
「其實,我……」
我媽說:「你先說。」
我抿了抿唇,說:「其實謝驍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就是我,我也一開始就跟唐河哥哥說明白了。所以不存在我腳踏兩只船,也不存在謝驍同時愛兩個人。」
我媽有些吃驚:「你怎麼不早說?」
我糾結地說:「因為我和謝驍,是在高中談的戀愛。」
我媽看上去想打人。
我一縮脖子,委屈地說:「我可是個病號,爸,你也不管管你老婆!」
我爸輕咳了一聲,戰術性喝水。
我媽把他趕了出去,折回來問我:「你們倆當時,嗯,有沒有偷嘗禁果?」
我臉紅得快爆炸:「沒有!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怎麼能這麼了解我?真有過這個念頭,可惜被謝驍扼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