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后來宮殿從周瓚的未央宮變為周稱戈的棠殿,我形同行尸走肉,而顧明貞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直到有一日周稱戈大醉尋我。
他說顧明貞在文州,大婚那日一是為殺周瓚,二是為讓我頂替顧明貞做他的皇后,因為顧明貞是前丞相之女,有身份的女人朝臣不會發難我。
可笑至極。
我以替身出現,最后還要以替身結尾。
我默著情緒望天色深晚,到陽光熹微滲透。
一日一日過去,大抵周稱戈也倦了,他疲憊揉著眉心,將刻意搬進殿里辦公的折子狠狠撥倒在地。
「為什麼你還不滿意,」周稱戈掐著我下巴,眼尾通紅,目光兇狠,「你喜歡上周瓚了是不是?」
他像瘋子般將我禁錮在懷里,一味說著他不準。
那是我自懸崖回來后頭一次掀唇講話,我睜眼望著他,許久未出口的聲音微啞,又異常柔和。
「是,我喜歡他。」
雪地里那雙亮晶晶凝著我的眼眸在心底無限放大,煙花下的誠摯會令人怦然心動,他講話的語氣和對我的喜歡毫不掩藏。
「周瓚從不騙我,他喜歡我,而非像你一樣,占有欲作祟會強制我做我討厭的。」
周稱戈喉嚨滾了滾,抱著我的力度愈發收緊,像要把我揉進骨髓里:「小玉,朕也可以。」
我眼睫顫了顫,說:「你不可以。」
落在肩膀的手頓了頓,周稱戈拉開距離,抬睫看向我,深黑的眸子晦暗一片,像是在試圖看破我是否撒謊,直到看到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
他的嗓音愈發沙啞得厲害:「朕說到做到。」
周稱戈好似真的在踐行承諾,不論大事小情,上朝、處理公事,大部分都在我身邊處置。
夏天將至時,周稱戈命邊疆朝臣送來一院五顏六色的花,我無甚心情踹倒好幾盆花,地上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他來時就是這樣的景象。
「不喜歡嗎?」
他咳嗽兩聲,薄唇脆弱道。
我唇線抿了抿,并沒有看他:「你是要累死我嗎?」
周稱戈怔愣片刻,像是發現了新鮮事,尾音里的笑都藏不住:「是朕疏忽,無事,朕同小玉一起剪。」
我攬了攬衣服沒出聲。
過會兒我想到一個人,驀地開口道:「說起來,周瓚從不會在我面前稱『朕』,陛下,小玉好想他。」
周稱戈嗓音變得卑微如草芥:「我會改。」
我下臺階走近兩步,視線專注凝著他,淡淡掀唇。
「可是陛下,」良久,我頓了頓,「替身只能是替身。」
周稱戈臉色陰沉,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之后他五官緩緩松勁,視線轉移,吐出「算了」二字。
明黃的袍子消失在寬闊的院子,話音襲入耳畔。
「小玉,后日我們成婚。」
我充耳未聞,天色蒼白,我俯下身去撿拾地上的剪子,宮女們戰戰兢兢將盆栽一一擺放整齊。
……
大業明勝三年,帝后大婚,寢殿紅燭明明。
新帝周稱戈遮掩不住弧度的唇,在破門望見大紅喜袍混合著顏色更為深重的血時,心隨著身體徹底僵硬在那一刻。
風吹得新后裙擺飄揚,雪白的顏,嬌顏勝牡丹。
……
大業明勝十三年,帝后共入皇家墳。
后世史書記載,先皇后名非顧明貞而是周玉,先皇夫妻二人感情甚篤,雖不是同年生,卻是同年同日同時駕崩。
有野史傳,先皇后早薨,先帝守著腐化的尸體過了十年。
無子嗣,而先帝后期沉迷仙術,多次重金求道士尋死而復生仙藥,為救亡妻。
而只有而立之年的周稱戈在死后徹底去追尋那場圓滿的夢,成全與否無人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