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下要溢出來的得意,盡量笑得純善:「姐姐快回吧,日后小玉有空再來看你。」
顧明貞眼眶含淚,抱了抱我。
「只是這一次別離就不知什麼時候再見了。」
最好別見,我心里想。
周稱戈在馬車里,他骨節分明的手掀開簾,抬睫淡淡看著我們道:「小玉,夠了麼。」
我趕忙應一聲,假模假樣握住她的手表示不舍,登上馬車,秋風吹臉,樹木枯干蕭瑟,在此刻此時,卻的的確確帶來不舍之意。
若是回京我還會這般快活嗎?
然而周稱戈大抵是會錯意,像哄貓一般摸摸我的頭,音質如湖畔無波瀾:「往后有機會的。」
我一怔,他是說我有機會見顧明貞還是說我以后有機會再回到這里,我懶得再想,只好偽裝情緒抱緊他的腰,低眉委委屈屈:「好。」
7.
京城十一月已冷得凍骨了,周稱戈自文州回來便日日忙,忙到一個月我見他不過兩次。
每次都匆匆忙忙。
這夜我故意守在門外,剛從外面回來的浮生動作一滯,說周稱戈過會兒回來,但很快會進宮。
周稱戈回來時見到了我,天冷,他唇色凍得發白,溫熱的手掌摸著我臉頰:「好似很久沒見小玉了。」
我沒說話,點點頭。
他彎唇一笑:「那便隨本王進宮。」
眼眸染光,我驚訝道:「小玉也能進宮嗎?」
周稱戈從浮生手里接過來折子,深邃的面容在黑暗里也很令人著迷,嗓音緩緩含笑。
「為何不能,小玉想做皇后都可以。」
我嚇得一呆,又委實覺得這是種鋪天蓋地的喜悅。
「王爺別打趣小玉了。」
我掐著手心平穩情緒笑道。
可我著實沒想到初來皇宮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小皇帝,他看著與我年紀相仿,穿著明黃的黃袍,滿臉都是屬于少年的意氣風發。
「小叔叔,這是誰?」他好奇地問。
周稱戈在小皇帝身側,在平整的桌面上將折子掀開,漫不經心地掃過我:「叫她小玉就好。」
我手心都是虛汗,不知該做什麼。
那冷面的嬤嬤說了,這宮里的貴人們都是拿金銀權勢造出來的,我連頭發絲都不配沾染。
現如今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我像個丫鬟,不,在宮里要叫宮女。
一連幾日,我守在他們身邊,來來往往不少人打量我,我卻只能低眉順眼裝不存在。
這感覺著實痛苦。
好想跟這些低賤的宮女太監大方說,我日后是要做攝政王王妃的,他若是篡位,我便是皇后。
況且,這可是周稱戈親自說給我的。
宮宴將近,周稱戈這個攝政王比小皇帝還要忙,我百無聊賴喂魚養花,小皇帝就被托付給我。
他興沖沖道:「小玉剪的花真好看。」
我一向喜歡被夸贊,這時難免得意。
「自然,我從小就喜歡擺弄這些東西,若琢磨不出個名堂,未免我小玉也太無用了。」
只是我又不免失落,我在周稱戈身邊弄出來不少這些花花草草了,他卻從不關心這些。
我望著小皇帝滿眼興致,嘆口氣。
果然,只有草包能不務正業,不像我家王爺,最是英明神武,天生是做大事的。
小皇帝叫周瓚,他說自有印象以來就是小叔叔陪著他,如今周稱戈不在,倒是成全了我們兩個玩徒。
周瓚帶我到處去玩,他去藏書閣給我找話本,去冰湖上放紙船,去御膳房找些奇奇怪怪的吃食。
不得不說,都很對我的喜好。
有些時候我甚至都會忘記周稱戈,周瓚偷偷帶我喝酒時,我感嘆道:「小皇帝,若是你不做皇帝,我也不是小玉,說不準咱們是很好的狐朋狗友。」
他提酒笑得暢懷:「現在也是啊。」
直到夜深我們喝成爛泥,周稱戈冷著臉把我撈到懷里,寢殿溫暖如火,我又忍不住靠在他懷里。
像貓一樣,享受著他的懷抱蹭蹭。
后來周稱戈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爛醉的下場,我半夢半醒時還在哭,燭火晃蕩且空氣微涼。
他掐起我下巴:「再喝酒就沒這麼簡單了。」
那日我好似罵了不少「混蛋」「叛徒」「負心漢」,后面受了威脅,又變成了「夫君」「周稱戈」「相公」。
……
8.
周瓚說湖里結冰了,有宮女在里面跳舞,想帶我去看。我委實沒精神,他進屋時抱怨深深,直至見到了我脖頸,他腳步僵硬,瞳孔不可控地放大。
我這才看著不遠處的鏡子注意到,我白皙的脖頸上是很深的牙印,帶著血跡,看樣子很可怖。
周瓚靠近,有些激動道:「小玉,這是……」他又驀地頓住了:「小叔叔做的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聽聞周瓚從來沒有召人侍寢過,他眸光很是心疼,這情緒從我娘親離世之后我便再也沒看過了,心里空蕩蕩的,我小聲寬慰道:「別怕,不疼的。」
周瓚睫毛顫了顫,說了聲「好」。
而后我便軟下心同他一起去看了冰湖舞蹈,雖然外面很冷,我卻穿著大氅中途在玫瑰椅上睡了過去,但周稱戈后來的確生氣了。
因為是周瓚抱著我回寢殿的。
我只好哄他:「王爺,我同小皇帝只是日日在一起的玩伴,你不在,我們只是在宮里到處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