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手肘杵了杵在高談闊論的同學:「年級第一在這呢,你逞什麼能啊。」
那人轉臉看到我,瞬間閉嘴,臉一下子通紅。
我趕緊擺手:「不是的,他剛才說的解法我也沒想到,能不能繼續說下去?」
那個同學這才支棱起來,挑挑眉:「就說嘛,我的思路特別新穎。」
你一言我一語,我們把那道大題和對應的題型分析了個透。
最后,那個同學看著我,悠悠感嘆:
「林淵淵,沒想到你這麼平易近人啊,以前你不跟我們說話,我還以為你成績好,看不上我們呢。」
在我的錯愕中,旁邊人也都跟著點頭。
平易近人?
我心里默念著這四個字,想笑。
這也太高看我了。
且不說現在白念念就沒正眼看過我,以后,我是說上一世的以后。
如果他們知道,我送過外賣、刷過盤子、當過服務員。
還會有人用「平易近人」這四個字來形容我嗎?
正想著,眼前突然出現一瓶可樂。
順著拿可樂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看過去,視線對上的是陸羨羽笑嘻嘻的臉。
他從后面那桌,端著餐盤,長腿一跨強塞進我對面坐下。
頓時,旁邊的兩個男生被擠得齜牙咧嘴。
「開始來食堂吃飯了?下次去我們那桌唄。」陸羨羽笑著,桃花眼彎起,特別亮。
成芯芯手勢夸張地擋在我前面:「不行,淵淵坐我們這里,要給我們講題的。」
陸羨羽「哦」了一聲:「那行,以后我來你們這桌,我也要聽講。」
旁邊兩個男生一臉的「oh!no!」
生無可戀。
回教室,我比成芯芯她們晚了一些。
白念念果然已經等在了門口。
「我,飯,呢?」她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本來還想裝作忘記了,但我現在甚至提不起興趣敷衍她。
「沒買。」我從她身邊走過。
被白念念拉住袖子,生生扯了回去。
「林淵淵,你就不怕我讓我爸把你爸開除嗎!」
正中下懷,我真希望能開除,趕緊的。
如果不是現在我爸媽都還對白老板一家有「好人濾鏡」,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我早就勸老爸不要干了。
最好什麼都不要發現,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我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你隨便。」
白念念簡直要氣瘋了:「你再給我說一遍?!」
教室里,趴著睡覺的同學被吵醒:
「白念念你能不能閉嘴!別他媽的再欺負林淵淵了!」
一聲怒吼,爾后是寂靜。
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7
白念念之所以敢覬覦我的成績。
一方面是因為她們家有門路造假,一方面是她認定我不會主動去舉報。
這樣一來,這件冒名頂替上清華的事,就完全被捂在我們兩家,就連這個小城市的人都不會知道。
她甚至都不用擔心,會不會有同學發現這件事,去追問調查。
上一世的我,實在太孤立無援了。
是陸羨羽的那些信息提醒了我。
這一世,我要讓白念念知道,即便我開不了口,也會有人替我說話,她如果真的想對我下手,也要心存惶恐、有所忌憚。
退一萬步,即便最后真的被她得手了,我也要他們全家整日惶惶不安、夜不能寐!
白念念被吼聲嚇到了,眼眶通紅,「我沒有欺負她,是她沒給我帶飯……」
「你自己沒腿嗎?憑什麼讓林淵淵給你帶飯,她給你帶兩年多了,你說過一句謝謝嗎?真他媽把你給慣的!」
「就是!你有沒有欺負她,以為我們看不到嗎?真以為你家賣個奶就多了不起是吧,不把別人當人看!」
「……」
壓抑的,積蓄的,感同身受的不滿,向白念念傾瀉,她被嚇得愣在原地。
也許從小驕縱如她,永遠都不會明白,人確實會一時向金錢和權力低頭,但不會容忍無休止的踐踏。
白念念最后哭著跑出了教室。
我全程表現得都很淡然,可同學們還是一個個圍過來安慰我。
「沒關系的。」我說,「我很快就可以擺脫她了。」
晚上放學,我走過去幫白念念收拾書包。
這是高中三年留下來的習慣。
她一雙眼腫得像雞蛋,看到我還是惡狠狠的:「哼,你終于知道錯了?」
我把她亂放的書、本子和筆整理好,一部分擺進桌斗,晚上需要看的放進書包。
「等會兒司機來接你,也捎我一段路吧。」我低聲說。
白念念忽然笑了:「現在你有求于我,知道害怕了?林淵淵,你看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吧!」
最后當然沒讓司機捎我。
步行回家的路上,前面突然斜斜地伸出一條大長腿。
我想事情想得出神,差點被絆倒。
「不好意思。」陸羨羽拉住我的胳膊,笑著道歉。
然后沖身后揚揚下巴:「年級第一,要不要讓我送你?」
單車,少年,微涼的夜風。
我不禁瞇起眼睛,深吸了口氣:「好啊。」
回到家,我告訴老媽要寫卷子,不要來打擾我。
坐在書桌前,掏出手機。
打開一個軟件,那里顯示,錄音正在繼續。
點進去,白念念和林阿姨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中午,我比成芯芯他們先一步離開食堂,卻比他們晚回到教室。
中間,跑去買了一只錄音筆。
能遠程控制和監聽,很高科技,也很貴,用掉我攢了很多年的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