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我得了這個治不好的病,一定會把所有的精力和財力都花在我身上。
我瞞下一切,開始故意找碴,跟周寂白吵架。
我說盡了一切狠話,把一切都歸因于「我玩膩了」,然后,搬出了我們的家。
可周寂白還是知道了真相。
他冒著暴雨跑到我的新家外面,倔強地站到凌晨。
我心疼他,還是打開了門。
「荼荼,你把我騙得好苦。」
「這麼大的事,不和我說,你要怎麼扛?」
「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他人都濕透了,只有死死護住懷里的那沓資料,溫暖干燥。
我翻看著,才知道,周寂白為了我的病,跑了很多的醫院,找了很多朋友,也查了特別多的資料。
他熬紅了眼,寫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在上面。
我騙了周寂白,用那麼殘忍的話趕他走,他還是在為我努力想辦法。
我的淚水終于決堤。
我實在是演不下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壞女人了。
只能一邊哭一邊攆他出去。
「周寂白,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等你真正拿了影帝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有一個四肢扭曲,笑起來會流口水的女朋友。」
「要怎麼面對這些,你想過嗎?」
「我是為你好。」
我的周寂白,可是要做大明星的啊。
「即使是你現在愛我,可如果真的負擔起我的人生,一年兩年可以,十年二十年呢?」
「等到你厭倦我的時候,我又該怎麼辦呢?」
我潰不成軍,只求他快點離開。
「荼荼,把我推開不是為我好,不親自照顧你,我會瘋的。」
「我沒法跟你證明未來的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每天都陪在你身邊,讓你安心。
」
「未來的答案,我們總得用一輩子來驗證。」
「每一天都彼此陪伴……這才是『一輩子』的意義。」
「荼荼,我愛你。」
周寂白的話觸動了我。
我開始默許周寂白陪我去醫院,但也只局限于沒戲拍的時候,我不肯占用他工作時間分毫。
病友交流群里,大家的樂觀也感染了我。
他們告訴我,漸凍癥患者的平均壽命是十年,
我僥幸地以為自己會有好運氣。
但我的情況還是惡化了。
那一天,是周寂白的生日,也是他作為男一號,第一次殺青。
我卻因為呼吸麻痹,暈倒在給他買蛋糕回家的路上,再也沒有醒來。
你看,我好像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就連我死掉的那一天,都要深深烙進周寂白的好日子里。
14
隨著溺水感消失,我悠悠轉醒。
眼前的布置,分明就是我們曾經生活過的小房子。
我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寂白是如何做到的。
房間里,昏黃的燈光讓人暖意融融。
我聽見鍋碗瓢盆叮當作響。
周寂白在廚房忙活著。
客廳的桌子上擺著一個蛋糕,還有一大桌菜。
這里真美好。
夏天的時候,這里有時會停電,停電的時候,我就會和周寂白把涼席鋪在外面,坐在露臺上吃西瓜。
他總是會把中間最甜的那口一勺挖出來留給我。
雖然這種甜甜膩膩的回憶,通常都會以我們滾到被窩里告終。
還有很多很多的回憶,灌進腦海。
可我是一只鬼,我是哭不出眼淚的。
此時此刻,愛的人在廚房忙碌,房間不大,卻充盈著幸福的味道。
如果我還活著,這一幕一定很溫馨。
我飄到周寂白的背后。
本來想扮鬼臉嚇他,但怕他切了手。
所以,我戳戳他的后背。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
隨著我想起來的事情越多,我的身體似乎就會更透明一點。
「周寂白。」
「我都想起來啦。」
那個還在忙活的背影一頓。
我繼續說:「你笨不笨啊,煮這麼多菜干嗎。」
「這些菜,你一個人吃得完嗎?」
他轉過身,碰了碰我的臉頰,寵溺地說:
「你才笨。」
「這些是你愛吃的菜,也都是煮給你吃的。」
周寂白端著水果,來到桌邊坐下。
「荼荼,我們回家了。」
「陪我過一次生日吧。」
他小心翼翼地說。
他沒說為什麼,可我們都心知肚明。
我飄到他對面坐著,心里發燙,快要皺成一團。
「那你快點把蠟燭插上,我給你唱生日歌。」
我故作歡快地說。
「你選蛋糕的眼光,比我好多了。」
我雙手撐著下巴。
周寂白點亮了蠟燭,我催促他許愿。
他閉上眼,不知道心里在默念著什麼。
我猜來猜去。
這個傻子,不會許些什麼希望我復活的傻話吧?
可別為我浪費了長命百歲的機會。
周寂白睜開眼,他眼角微紅,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情緒。
我噘起嘴,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吹滅面前蛋糕的蠟燭。
可吹了很久,還是做不到。
良久,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好像沒力氣吹滅了。」
我努力嘻嘻哈哈,讓自己看起來快樂一些。
「對不起啊,周寂白,死在了你生日的這一天。」
「也對不起……我說了那麼狠的話。其實,我也很愛你。」
周寂白雙手緊握成拳,似乎也在極力微笑,他機械性地重復著:
「荼荼,沒關系,沒關系。」
我問:「你許了什麼愿?」
「我說,希望自己長命百歲。」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