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證上的名字是,王星宇。
近年來,大家都對校園霸凌這個事情很敏感,各方的反應都很劇烈。更何況他實名舉報的那個人是,一直被大家視作歌壇白月光的柏川。
我看著視頻,全身都在抖。
王星宇說的話都是假的,他的言論都是誤導人的。
可唯獨,這傷真是柏川打出來的。
17
我和王星宇,同校很多年。
每到一個新環境,大家總是都很喜歡我。雖然我和大家有點不一樣,但我笑得好乖的,又安安靜靜地看人。
但有王星宇在,我的日子總是一天比一天難過。
小學時候他拽著我破舊的書包洋洋得意,用小石頭砸我的腦袋,號召大家來攻擊聾人怪獸。
初中時,他要坐我的后面,然后隔著衣服突然解開我的內衣扣,叫男生們來看。
他追著我的后面叫小聾子。
后來他發現我掉眼淚的時候也不哭出聲,又開始叫我小啞巴。
仗著家里有點錢,在學校里橫行霸道,帶頭孤立我。
直到高中才好些,因為我遇見柏川了,很幸運因為我足夠安靜,和他當了同桌。王星宇收斂了很多。
高二那年的文藝晚會,我拿著柏川落在教室里的學生銘牌去找他,他是壓軸表演。
教學樓和舉辦晚會的體育館之間有一段林路,路燈不太亮,地上都是石子。
那天晚上,王星宇把我攔下了,邊上還有幾個小弟,拿著單反在拍,估計他們自己還覺得挺浪漫的。
他說他發現自己有點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
我反胃得不行,和平常一樣裝作沒聽見,垂下眼快速地路過他,卻在路過他的一瞬間,被用力地推倒在地,一頭撞上地上的石子。
溫熱的液體流下來,耳朵嗡鳴一片。
有只助聽器摔飛出去了。
被王星宇一腳踩住,那是我媽保證我倆能活著外,能給我最好的助聽器了。
拍視頻的小弟哈哈大笑,我知道他,是小學就一直跟著王星宇的小弟,他說:「宇哥,你好多年都沒解過她的扣子了。」
這次不同,王星宇不是隔著衣服解的。
遠處體育館場燈明亮,晚會已經開始很久了。
我掙扎不了,像一尾卡在岸上的魚。
突然之間,遠遠的有手電筒的光照過來。王星宇幾個人就和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瞬時竄逃。
那人走到我面前,月光從林中灑下來。
是柏川。
我伸出手,手心之間,是一枚閃亮的學生銘牌。
他的眉眼很安靜。
柏川幫我把衣服整理好,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擦干凈我額頭上的血,然后陪著送我回家。
我看見小道上我和柏川的影子靠在一起,從沒有那樣近過,但我的影子在發抖。
我說:「晚會還沒有結束,我自己回去,你還有表演的。」
柏川聲音淺淡:「沒關系,那首歌,本來就不是給他們唱的。」
我只帶著一邊的助聽器,我的世界所有的聲音都來自于他。但助聽器質量不好,總是斷斷續續的,連不起來他的意思。
但是他的歌聲透過來,嗓音有點啞,旋律好聽得不像話。
和他在一起,我有無數個瞬間想要落淚。
沉靜的黑夜里,他突然摘掉了我的助聽器,在我的耳邊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詞。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首歌名叫作——《她聽得見》。
以我喜歡你結尾。
18
后來柏川把我送回家之后,折身返回了學校。
彈鋼琴的手,摁著人打的時候也狠戾。王星宇和他的小弟再沒來上學,柏川也被家族安排出國了。大概雙方私下里達成了和解。
那晚之后,我就沒見到柏川。
他走之前給我寄了個東西,是嶄新的助聽器。戴起來很舒服,也很清晰。還有一張單反的內存卡。
我在青蘭中學的高三,漫長而寡淡,沒有王星宇他們的騷擾,又陸續換了幾個同桌,但沒人再叫我小同桌,總覺得空蕩蕩的。
畢業那天,我才明白。
原來,我青春中最重要的東西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街頭,聽見了柏川的唱片。
我沒騙他,我一直是他的頭號歌迷。
聽他歌的時候,我時常會感覺,他一直在我身邊。
從未離去。
19
但我沒想到王星宇的事情現在還會被翻出來,即使他顛倒黑白。
即使他滿嘴胡言,心地丑惡。
但還是會有很多人相信他。
校園霸凌這件事爆出來之后,柏川的風評是出道以來最壞的一次。小兔作為他后援會的一員,急得團團轉,大罵林宛兒和她的無良公司。
柏川最近的演出活動也不得不暫停,多品牌同時解約,事發到現在他都還在保持沉默,一字不發。
他可以澄清的,至少講明原委,但這樣會牽扯進我,會傷害我。
柏川給我打了個電話,聽筒里傳來他清淺的呼吸聲。
他的聲音平和:「溫寧,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
我歪著頭用肩膀夾著手機,從閣樓里翻箱倒柜,才找出褐色的小盒子,里面裝了一個過時的助聽器、柏川的學生銘牌,還有一枚小小的單反內存卡,是當初柏川從王星宇小弟那里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