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愣了愣,才從他話里抓住了重點。
我暈血。
他竟是記得比我還牢。
我見他低垂著眉睫看我,眼底仿若藏了星辰,忍不住問他:「你一直都這麼細致周到嗎?」
顧盡言被我問沉默了。
那一瞬,我感覺他眼底深埋的情緒像是要溢出來。
頃刻后,他才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反問:「真以為我是事事周到對誰都好的鬼民公仆?」
「唔……」我想了想唯幾個認識的鬼,「對老簡和我老媽也很照顧。」
他低笑一聲,引著我走進路邊的涼亭,讓我坐這里等他。
然后他對著我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為愛屋及烏。」
「地府不同人間,黑無常是需要在鬼怪面前立威的。」
「如果不是你,我和他們便只是普通同事關系。」
我呆愣著看顧盡言,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感覺我的大腦已經死機了,只有心臟像是春祭的擂鼓聲一樣,咚咚咚響個不停。
我真的沒理解錯嗎?
顧盡言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雖然我總是口嗨帥哥,天天想著做帥哥的舔狗。
但真正面對帥哥本來打來的直球時,我徹底懵了。
主要母單這麼多年,我確實沒什麼實操經驗。
顧盡言卻還沒完,他眉眼溫和,繼續朝我心巴上砰砰打直球:「陳以靖沒說錯。你是我的求不得,白月光,所以你余暉所照之地,我都會多留一份心思和偏頗,跟我是不是鬼民公仆沒有關系。」
他站起身,像是說完了。
我的目光無意識跟著他的動作,抬眼看他。
我還是迷茫的。
不知道我的臉頰是不是已經比忘川河畔的彼岸花還紅了。
但我能感覺到已經滾燙到可以煮沸孟婆湯了。
顧盡言邁下涼亭的臺階,又回頭看我還是一副云游的狀態,輕嘆一聲:「我說這些,只是想把生前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告訴你,了一樁夙愿。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有負擔,更無需回應。」
15
顧盡言說是說無需回應。
但被喜歡的大帥比表白,還是讓我躺床上糾結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時,我才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夢里是幾年前遇到的一個車禍。
那時,我還是大三,剛參加完計算機競賽。
出了比賽場館,是個岔路口。
一群戴著小黃帽的小朋友正在老師的帶領下等綠燈。
他們手牽著手,嘰嘰喳喳,生機蓬勃。
應該是剛參加完野外活動回幼兒園。
綠燈亮起時,我跟在這群小朋友們身后,邁上斑馬線。
然后,就是不遠處「嘭——」的一聲巨響。
伴隨著一連串車子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刺耳剎車聲,一輛黑色越野被大卡車撞上。
黑色越野的車尾直接被沖擊碾壓得稀爛,然后被大卡車推擠著在馬路上滑行十來米,直到離斑馬線五步遠的地方才堪堪停住。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我站在斑馬線中央,呆愣著看著那輛被擠壓得不成車形,冒著煙的黑色越野。
我看不清駕駛座上司機的狀況,但傾倒在地的車門處,已經有殷紅的血一滴滴滲出。
那血在這場慘烈的車禍中也尤為刺眼。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這一刻,我只能聽到自己胸腔里,因為驚悸而砰砰狂蹦的的心跳。
就連小朋友的哭嚎聲都在離我而去。
無數人往這邊奔走而來。
驚喊、呼救,場面混亂。
只是這些場面在我眼中逐漸開始褪去顏色,變成一板背景。
時空停留,人群停滯。
一襲黑袍,頭頂「天下太平」的身影自人群中突然出現,緩緩踏步而來。
云袖隨著他的步子輕漾,恣意風流。
他是停滯的萬物中唯一的「動」物。
但臉并不是我熟悉的那張臉。
應該是范無咎本尊。
他駐足在越野車旁,敲了敲殘破的越野車車頂,像是召喚里面的新魂。
然后,一個我極其熟悉的身影,從越野車里出來。
是……
顧盡言。
更稚嫩的顧盡言。
原來,顧盡言死在這場車禍里。
顧盡言在范無咎的身旁站定,微微側首看向我這邊。
破爛的越野車內還在往外滴血,可想可知,里面的身體會有多狼狽。
但顧盡言的魂體很干凈。
臉很白,眉睫卻濃烈如墨。
而他望過來的那雙眸,也深邃似海,像是要牢記這人世間看到的最后一眼。
「走吧。」范無咎隨著他看向我的方向,又像是看在了虛空,「這便是無緣劫。你是人時,便沒有可能;成了鬼,更是殊途。」
「但至少,她……們還活著。」
16.
醒來時,我的心臟還在狂跳,速度之快,像是要直接吸卷我的生命力好奔赴地府。
躺在床上平復著呼吸,我望向窗外的天光,想著顧盡言。
夢里的這場車禍,正好發生在四年前的今日。
那時,我還看不見鬼神。
我只看到慘烈的車禍現場,和離我僅五步之遙的死亡。
所以我不知道夢里看到的是當年沒有觸及的真實,還是我因為陳以靖那番話,潛意識里將那場車禍和顧盡言聯系到一塊兒。
但我的暈血就是因為這場車禍。
如果夢是真。
那我和顧盡言也許并沒有范無咎所說的那麼「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