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完最后半個瓜,我取出顧盡言那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紅箋。
方方正正的擺到案臺上后,我瞧了一眼,總覺得少了什麼。
直到在兩旁擺上兩盤水果后,我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點燃了一炷香。
我凝神看著那炷香的煙向上升騰而起。
然后身后就響起了顧盡言的聲音:「怎麼了?」
我轉頭,就見他自繚繞的煙霧中踏入人間。
依舊是一身漆黑,長腿盡顯。
我瞥了眼他頭頂的「天下太平」高帽:「桐桐,正在出任務?」
我記得休閑時刻,他都不戴這頂帽子。
他對我不肯改口稱呼他小名已經免疫了,點點頭:「在參加同學會。」
我:?
「你還能去參加同學會的嗎?」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普通人開同學會,去世已久的同學突然出現,即便這個同學再帥,都會被當場嚇死吧。
「確實不能。」顧盡言顯然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忍俊不禁,「有興趣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為了圖方便,我就靈魂出竅跟上了他。
到了才知道,確實是酆城大學醫學系的同學會。
只不過活人相聚,顧盡言旁觀。
我看了眼站在黑暗中遠遠看著的顧盡言,像是有些落寞。
我心想原來他還有這麼感性的一面,于是開口安慰:「沒事,你等個幾十年,就能跟他們一起開同學會了。」
結果,我發現根本不用等個幾十年。
因為,這場同學會結束后,有人酒后駕駛,當場沒了。
顧盡言不是來參加同學會的,是來勾老同學的魂的。
所幸老同學是個體面人,即便是出車禍,魂魄也很干凈。
至少我這個暈血的沒有什麼不適感。
老同學魂魄出體時,還有些懵逼。
直到看到自己的尸體,還有顧盡言,他才明白過來:「我……死了?」
顧盡言生前跟這個老同學應該關系不錯,擰著眉教育:「說了幾百遍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左耳進右耳出……」
「嗚哇——太好了!」
顧盡言話剛說完,那老同學就哭嚎著一把摟住了顧盡言,「真是好兄弟,我死了你還來接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然后嗚嗚咽咽哭了十來分鐘。
顧盡言竟也好脾氣的任他抱著。
等老同學哭歇了之后,他才發現站在一旁看了好久戲的我,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他抹了抹淚,然后突然頓住了。
他詫異的眼神落在我臉上,看了又看,端詳了又端詳,然后扭頭再次看向顧盡言:「這不是……你那個計算機系的求不得同學?」
13.
我有些懵逼。
什麼求不得同學?
我這是無緣劫的疑惑還未解,又添了個新的?
見我一臉迷茫,老同學才意識到了什麼。
他支支吾吾:「你還不知道啊……」
說完,他還心虛的瞟了一眼顧盡言。
顧盡言神色淡然,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坦蕩大方。
既沒有遮攔老同學,也沒有自己作解釋。
只是老同學也不敢再說了,對著我干笑了兩聲:「我這剛當鬼不太適應,眼瘸瞎說呢……」
說著他朝向顧盡言轉移話題:「誒老顧……」
「其實有個問題困惑我很久了。你人沒了的那場車禍,是純屬意外還是舍己救人啊?」
「我們當時都在猜,你是不是為了救斑馬線上的那群小朋友,才自己開車擋在他們前面,替他們硬抗住剎車失靈大卡車的撞擊……」
這話里的信息量實在是大。
其實我對顧盡言年紀輕輕就去世的緣由也挺好奇的。
于是我也沒再細想什麼求得求不得的,只殷切的向顧盡言移去目光,表達我對真相的渴望。
但顧盡言顯然沒有多提的意愿。
他挪開跟我對視上的眼神,對老同學晃了晃手里的勾魂索,「廢話少說吧,快走,別耽誤了時辰。」
老同學聽話邁開鬼步。
沒一會兒又開始研究顧盡言身上拉風的黑無常制服,然后可憐巴巴問,「老顧, 你們地府公務員卷嗎?我也想考,我不想投胎了。」
顧盡言懶懶抬眸:「酒后駕駛還想考公,先去十四層地獄受幾年罰吧。」
老同學一個哆嗦:「十四層地獄……不會是要下油鍋吧?」
我科普:「第十四層為枉死地獄,專治自殺之人。」
「可我沒自殺呀?」
「酒后駕駛就是不珍惜生命,跟自殺無甚差別。」
老同學沒話了。
沉默片刻后,他有些后知后覺的低落:「那我受罰完還會影響考公嗎?我也想當地府公務員,偶爾還能回來看看我爸媽,是我不對,酒駕車禍,我爸媽怕是要傷心死了……」
所以說啊,行車一滴酒,親人兩行淚。
人沒了才后悔,晚了。
14
老同學一路上嘴巴叭叭叭就沒停過,還告訴我他叫陳以靖。
我一直跟著顧盡言將他送到十四層。
還翹了我媽的班。
顧盡言有公事找孟婆,我便也跟著他往奈何橋頭走去。
主要是想領略下地獄風光。
一路上遇到的鬼魂都恭恭敬敬跟顧盡言打招呼。
快到忘川河時,顧盡言突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
顧盡言側了側身,擋住不遠處的忘川河:「忘川河積了千萬年的孤魂野鬼,且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是血河,你不如在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