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真不是鬼過的,大白天的還要加班!我出了一晚上的任務,剛回家躺下,就被喊起來干活。」
「沒辦法咯,人們死可不挑時候。」
「可是白天能蹭到人類的地鐵,風險也小,晚上要蹭個出租車把司機嚇個半死我們還得受罰。」
「那也說不準,上次半夜遇到個,還說要跟我合拍視頻發抖音,嚇得我連忙跳車跑了。」
「牛哇!」
「誒,我怎麼覺得那邊那個穿綠色衣服的小姑娘能看到我們?」
唧唧咕咕聲戛然而止,那幾位一致朝我看來。
我瞄著幾個頭頂的高帽上不是寫著「卷生卷死」就是寫著「我要暴富」的黑白無常,若無其事挪開視線,看向頭頂亮起的綠燈,擠出了地鐵。
只是那幾個黑白無常也跟在我身后下了地鐵。
我加快腳步,直到出了站,才發現前面的十字路口發生了連環車禍。
只遠遠看一眼,就能知道現場的慘烈。
也不知道又要造成多少人的不幸。
每個缺德司機,都該下地獄接受地府油鍋服務。
6.
現在的我遇見鬼怪都淡定得很,但……我暈血。
對一些血腥場面,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偏偏公司就在馬路對面。
這個十字路口,我不過也得過。
深吸一口氣,我還是邁開了步子。
卻不想,剛到路口,就看到了熟鬼。
那鬼一身漆黑,站在路邊,微斂著眉眼看著被醫護人員救治的傷員,神情沉靜又慈悲。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眼神,他抬頭看過來。
然后,他就低頭對旁邊的黑無常說了句什麼,穿過層層疊疊的車流朝我走來。
這個熟鬼站到我面前,替我擋住身后那些血肉模糊的場面,然后說:「走吧,我陪你過去。
」
7.
我直呼好體貼!
被人陪著過馬路這種事,上一次,還是發生在我上幼兒園的時候。
我撒潑打滾不肯上學,被我媽連書包帶人一起提溜過去的。
雖然我也沒多想上班,但帥哥親陪,我沒立場拒絕。
只是跟在他身邊踏上斑馬線時,我又聽到后面那幾個姍姍來遲的黑白無常嘰嘰喳喳道:
「臥槽,我就說她看得見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大人物,你看老大在她身邊亦步亦趨,跟攙老奶奶奶過馬路似的!」
我:……
8.
斑馬線也就那麼點長,沒兩步我就被顧盡言送到了對面。
眼看著他就要轉身離開,我忙開口說了聲:「謝謝,你真是個熱心的好鬼。」
顧盡言腳步頓了頓,語氣頗有些無奈:「不客氣。」
我看著他那張帥得我心情愉悅的俊臉,直嘆氣。
按理說,接下來的流程,我應該跟他要個微信。
然后每天有事沒事找他聊聊天。
這感情不就來了嗎?
可是他是鬼,我是人。
我們陰陽相隔。
我不相信企鵝公司的業務已經擴展到了地府。
他們的傳統聯系方式,貌似都是……有事燒紙?
我跟顧盡言對視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怎麼了?」看我這樣,他輕笑著問。
我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顧同學,介意給我個墳頭地址嗎?我有事沒事去給你燒個紙?」
問完我就覺得不對勁。
什麼墳頭地址?!
搞得好像我要去人家墳頭蹦迪一樣,太不禮貌了。
我跟帥哥的感情培養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顧盡言卻只是悶笑了聲,好像并不在意我言語上的冒犯。
不過他倒也沒給我墳頭地址,反而給了我一張對折得整整齊齊的紅箋:「你想找我,對著紅箋點燃一炷香我就能知道。
」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如果不介意的話。」
我打開紅箋,發現里面是毛筆蘸墨寫的生辰八字,字如其人,飄若游云,矯若驚龍。
自見識過了地府鬼怪,我便覺得兩界也沒什麼大差異,變得百無禁忌,嘴比腦子快:「紅底黑墨,生辰八字,好像是要和我對八字,合婚書哦~」
在路人眼里,我是站在路旁自導自演自言自語。
他們的目光飄過來,大概已經考慮怎麼抓我回精神病院了。
我只得朝顧盡言晃了晃紅箋,「那有空聯系,你先忙。」
顧盡言此時并沒看我。
他側立著遠望車禍中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過于純情,還沉浸在我剛才那句「婚書」的孟浪中難以自拔,他的耳廓紅紅的。
然后低低應了聲:「嗯。」
9.
又是打工人加班的一天。
我下班后,十字路口的車禍現場已經處理完了。
顧盡言也早已離開,這個點,他大概又在哪里出任務。
回到家后,我本想偷懶,今晚不去地府了,但我爹掐著點就來我床頭杵著。
我被子蓋得平整,閉眼裝死。
出乎我意料的是,老簡這次竟然不是來催我上崗的。
他雙手揣袖,好聲好氣問我:「閨女啊~你還記得朝暉福利院嗎?」
我當然記得。
老簡就是在朝暉福利院長大的。
朝暉福利院不在酆城,在幾百公里外的巷城。
院長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姓顧,曾被評為十大感動人物。
我們一家人還住在巷城時,老簡曾帶我去看過幾次顧奶奶。
我記得我還在那里遇到過一個長得非常可愛的小男孩。
老簡嘆了口氣,把我從記憶中拉回:「顧奶奶大限將至,離她離世還有 42 小時,還來得及,你替我去巷城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