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時墨離開的第四年末,我在周六的這天照例去了那家茶館。
這幾年咖啡和奶茶更得眾人喜愛,這家茶館的茶客越來越少,今日天氣不好,暴雨寒風,茶館八點多鐘就打了烊。
跟幾年前相比,我有了穩定的工作,腳上的鞋子也擺脫了三十塊錢的行列,我認識了新的朋友,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這一切在這個寒雨飄搖的夜晚被打破,風刮跑了我的傘,我小跑著去追傘,卻看見了兩張熟悉的臉。
是我第一次遇見荊時墨時那兩個打劫我的小混混。
雖然這兩人容貌滄桑了不少,頭發也短的像瓜皮,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但讓我想不到的是,這兩人竟然也認出了我。
暴雨夜的屋檐下,他們對我做了幾年前他們就要做的事。
我被蠻力拉扯倒在地上,我的衣裳變得和落在地上濺開的水花同樣破碎。
雨水混合淚水糊了滿臉,我的掙扎和謾罵激怒了這兩人,他們用摔碎的酒瓶子在我的胳膊、胸口、大腿留下了深深的傷疤。
疼痛反倒使我更加清醒,我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瘋狂往其中一人臉上用力,昏黃的燈光下,我分不清手上到底是誰的血。
其中一人拳頭巴掌不停地往我臉上打,一開始渾身上下都是鈍鈍的疼,后來所有感官都消失,我只看到彌漫的雨霧,和在我身上不斷起伏的人影。
這一切令人作嘔,昏迷前我又想起荊時墨的臉,他小心翼翼擺正我的高跟鞋,他忐忑又赤誠的模樣,他離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阿錦,對不起,我怕我會辜負你。
」
荊時墨,如果可以,能不能再出現,救救我……
5
荊時墨終究沒有出現,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
空氣中有消毒水的味道,我的臉應該是腫的,或許還有傷口,皮膚有刺痛的感覺。
我想說話,但一開口就扯到了嘴角的傷口,嗓子也火辣辣地疼。
病房的窗臺前,我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警察正在說著什麼。
他見我醒了,第一時間過來查看我的狀態,一旁的女警輕聲開口:「好好養傷,那兩人已經被抓住了。」
她又站在床前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我看著病房里白色的墻壁,耳邊卻聽到了多年前那熟悉的謾罵。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待著亂竄什麼?真是沒事惹事……」
我許久未見的媽媽又說了什麼我不太清楚,醫生把她從病房拉了出去。
是啊,我是最不完美的受害者。
我穿了裙子,獨自一人在雨夜從茶館回家。
或許我不應該反抗,這樣就不會惹怒那兩個禽獸,或許我應該更拼命反抗,寧死不從保留氣節。
很多人可以從很多方面批評我、指責我,說我這個放蕩不堪的女人在大晚上在外面瞎逛,說我活該,說我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任何人都可以對我指指點點,可這個人為什麼偏偏是她。
幸好醫院是個要求安靜的地方,醫生把她拉了出去,讓我可以暫時躲起來。
我的傷口好得很快,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臨走之前,主治醫生攔住我:「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聯系心理醫生。」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
」
我沒有錯,需要被治療的,不應該是我。
醫生點了點頭,只說讓我下周同一時間來醫院找他復診。
我臉上還有些淤青沒消,但已經可以正常說話,從醫院出來,我去了派出所,耽誤了這麼多天的筆錄,該去做一下。
那兩個禽獸被暫時拘留,前幾天的來醫院的女警告訴我,那兩人四年前因為搶劫入獄,遇見我那天剛出獄幾天,除了我,他們還做了其他事情。
四年前入獄,我想起那晚的事情。或許我明白,他們為什麼記得我了。
他們會被判刑,會再次入獄,只不過這個過程會很漫長。
沒關系,我會奉陪到底。
出院后的一周,我去醫院復診。
其實我早在照鏡子時就看過,我的胳膊、胸口、大腿的傷口加起來可能縫了上百針,留疤是在所難免的。
我躺在藍色的診療床上,醫生看過傷口后又給我開了幾支藥膏。
「回家以后按時抹藥,疤痕后期會慢慢變成白色,看起來就不明顯了。」
我點點頭,生活對我來說不會有太大改變,我只是稍微有些沉默。
「程錦,要不要互相認識一下,我叫沈厲。」
我抬頭看沈厲的臉,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畢竟早就說好要復診,所以早在上周出院時我就記住了沈厲的名字。
可是,沈厲為什麼要認識我這樣破敗不堪的女人?
6
我想不通沈厲在想什麼,但感覺到沈厲在帶著善意靠近我。
他修長的手指在我的手機上存上他的名字和號碼,落日余暉中,這一幕突然讓我覺得眼熟。
沈厲對我好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對我的照顧細微之至,有時候哪怕我一言不發他也能發現我的不快。
有時候讓我懷疑他對我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