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見許昌……」
「我草,不是跟你說了沒有……」
眼見著那人的腳就要踹下來,忽然有人制止了他。
是那個……二莽哥。
「讓我見許昌,我有話對他說。」
沒有回應,于是我提高了聲調。
「我說我要見許昌!許昌!」
手銬被我震出一串巨響,直到某一刻,一道低沉平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停了下來。
「叫什麼?」
「阿青,你在跟誰撒嬌呢?」
「……」
我是真沒想到許昌真的在。
所以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我還是沒來由怔愣了下。
男人連鞋尖都一塵不染,我現在身上滿是灰塵,卻偏要仰頭看一塵不染的他。
「許昌,為什麼懷疑我?」
「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為什麼問都不問就懷疑我?」
「你有沒有想過林蔓只她,她陷害我……」
我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真誠一點,直到男人在我身前蹲下。
他的手指,就這麼輕輕撫過我的臉頰。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安撫自己的愛人。
「事到如今,我原來還會對你心軟啊。」
「阿青,要怪就怪……你招惹的是我吧。」
撫在下頷的手漸漸移到脖頸,他慢慢收攏自己的手掌。
我逐漸呼吸不上來,盯著他的眼睛,就這麼盯著。
那里像一片黑色的深潭,望不見底,也看不見里面藏著的血盆大口的野獸。
直到他猛地松開我,我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
朦朧間聽見他的聲音,是跟二莽哥說的。
「她隨便你們怎麼玩。」
「……」
我邊咳,邊盯著他一塵不染的褲管。
他走之前,那是我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林蔓只肯定騙你了。」
「你為什麼就不愿……相信我?」
11
男人走了。
落鎖的巨響后,這片地下室又歸于寧靜。
好像一切都結束了,在我面前的,是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可是一切都結束了嗎?
我手敲著欄桿,一邊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其實我并不知道林蔓只是誰。
剛才那麼說,只是為了往她身上潑臟水而已。
許昌是個多疑的人,讓他有所懷疑總不是壞事。
「喂,起來。」
被關進地下室,不吃不喝的第三天,有人揪了把我的頭發。
「我們要帶你做個全身檢查,要是器官有病變的話就糟了。」
「不過你也別擔心,人沒了一個腎還是能活的。」
「畢竟之后還要把你賣去其他地方呢。」
「……」
我被人拉扯著往車子里塞,這些天,精神恍惚到我一直做夢。
夢里是曾經戰友的影子,是犧牲的師傅,是第一次在許昌面前殺人。
我手上沾上鮮血時,他卻蹲下,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
說歡迎我的加入。
他不知道,我剛剛手刃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
麻醉劑緩緩注入我的身體里,于是斷斷續續的夢連成了一片。
那里的主人公,還是許昌。
也難怪,我想許昌想得快瘋掉了,無數個夜里,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把他送進監獄。
夢里是好久之前,許昌剛把組織的頭目架空的那段日子。
許昌開始漸漸洗白自己的身份,我好幾次偷偷傳出情報將他抓進局里,可他沒多久卻都無罪釋放。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點酒,要跟我單獨往家里走。
那天他大概真的喝得有些上頭,問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在一起,多稀奇,能從許昌這人的嘴巴里說出來。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有愛的人了。
那天晚上,他就猛然停住,站在那,看我。
男人的眼眸有些紅,山林里的風簌簌而響,他嗤笑一聲,挑釁地望著我。
「你的愛,重要嗎?」
那是我頭一次在他眼里窺見流轉的瘋狂。
隨后,他捏著我的下巴,來吻我。
「不在一起,你也是我的。」
「……」
后來,他就沒再跟我提過感情的事。
一陣劇烈的疼痛打碎了我的夢。
冰涼的水從我的頭頂澆灌下來。
我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已然回到了現實。
……
那個叫二莽哥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滿嘴黃牙,朝我笑。
「操,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嗎?」
「醫生不建議我們給你做器官摘除手術。」
「因為你……」
「懷孕了。」
「孩子是許昌的吧,他估計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有了他的種。」
「……」
聽見這個消息時,我的大腦還處于一片空白的狀態。
懷孕?
我從沒想過身體里正孕育著一個生命,而且是許昌的。
為什麼偏偏是他的?!
像是無數只手把我拉進深潭,像是內心最后一抹純白的地方被占領。
我愣在那個地方,愣了很久。
「所以,我們決定先幫你把孩子送走。」
「雖然我很想在同一時刻把你的腎也取走,但醫生說,那麼做你大概率會死在手術臺上。」
「我倒不是在乎你的命啊,只是你還能再賣個好價錢,知道嗎?」
「……」
他拍了拍我的臉,像想起什麼似的,蹲在我面前。
「哦,對了,許昌不會知道這些事的。」
「連你有了他的孩子,都不會知道。」
「……」
12
「你好像一直都是這個表情。」
「怎麼,再也不大哭大叫了?」
把我送去手術臺的路上,二莽哥罕見地跟我聊起了天。
這些天他無論對我說什麼我都不回話,直到這次,我抬頭看他。
「你聽說過邪不壓正嗎?」
他嗤笑一聲。
「老子最不信的就是命。」
我歪了歪頭,盯著車窗搖搖晃晃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