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釗有些局促地解釋:「我是她男朋友。」
「小雯哪來的男朋友?」欒阿姨狐疑,「她只有個前男友,幾年前就分手了。」
「我就是那個前男友。」
欒阿姨嘆了口氣:「小雯跟我提起過你,那時候她病情挺嚴重的,怕耽誤你就跟你分手了。」
「那天聽她說你又有了新女朋友了,現在過得也挺好的,她還挺開心來著,你怎麼又回來了?」
秦釗愣住。
過了幾秒,他低下頭:「都是誤會,我沒新女朋友。」
欒阿姨不想和他多說這些,臉色嚴肅下來:「溫雯的病情最近越來越嚴重了,她這個身體按理說需要好好休息。但你也知道她是孤兒,家里也沒什麼支撐,這些年透析還有其他的醫藥費都是她自己拼死拼活掙出來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身體這麼差。」
「剛才我給她做了檢查,」她搓了把臉,難過道,「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腎源,估計她就撐不了多久了。」
我在門口聽到這句話,怔了一瞬,竟然意外地沒有很難受。
我只是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終于要解脫了。
人生對我來說實在不是什麼開心的體驗。
我幼年就被父母拋棄,一直在福利院長大。
福利院沒有虐待我們,只是工作人員肯定不會像父母那樣上心,打小我身體就不怎麼好,也沒人帶我去檢查治療過,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長大了。
沒人愛過我。
我也沒愛過別人。
直到我遇到了秦釗。
和秦釗在一起那幾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這五年我就靠著那些回憶一點一點撐了下來。
現在想想,臨走的路上還有他陪著我,似乎連死亡也沒那麼可怕了。
屋里的兩個人又說了些什麼,我走神了沒聽清。
過了一會兒,秦釗的腳步聲響起,我趕緊躲到走廊的拐角里。
他卻沒有回病房,只是靠著走廊上的墻停了下來。
夜已經深了,病房里很安靜,走廊里的感應燈暗了下來。
秦釗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陰影里,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快要繃斷的弓。
片刻后,他慢慢順著墻壁滑坐下來,蹲下捂住了臉。
我聽到他壓制的嗚咽,嘶啞絕望。
像是什麼瀕死的動物。
我靠著墻,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這個夜晚,同一條走廊里,我們都在流淚,卻無法依偎。
12
秦釗通過了我的辭呈。
他交齊了我的醫藥費,每天也不上班了,就在我身邊陪我。
我笑他:「你公司不要了?」
他把手里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我,瞪我。
「哎,這些年你都干什麼了?」我好奇地趴在床頭。
秦釗想了想:「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要報復你這個拜金的女人,一心想趕緊接手家里的公司。」
「先去國外讀了個研,結果后來我媽……我剛畢業就接手了公司,這些年一直在忙著工作。」
他說得輕松,但我卻能想象到二十多歲的秦釗跟我分手后又突逢至親去世,身上一下子壓上了這樣的重擔,他那時候的壓力該有多大。
該有多難過。
遠不是這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我勉強揚起笑臉:「你怎麼不問問我這些年都干嘛了?」
秦釗手上的工作停下,眼睛被碎發的陰影遮擋。
「我不想知道。」少頃后,他低聲道。
「我怕了我聽了會難過,這些年我本該在你身邊陪著你的,結果都要你自己一個人,連醫藥費都要拖著生病的身體去掙。
」
他拳頭骨節泛白:「我還搶你的客戶,還逼你喝酒,還帶著女人在你面前炫耀。」
秦釗看起來難過極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我抿起唇線,握住他的手。
「都過去啦。」
……
五年的時光似乎停滯在我們之間了。
我和秦釗這麼久沒見,再在一起卻還是像之前一樣,好像從來沒分開過。
我理直氣壯地跟他伸手:「你不是說掙了錢就給我買大鉆戒嗎,我的鉆戒呢!」
秦釗白我:「我看你像大鉆戒。」
話雖然這麼說,他下午還是出去了一趟。
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一包肯德基。
我撕開紙袋,發現里面只有一盒雞翅。
我罵他:「有病吧你,又來這套?」
他卻在我面前單膝跪下,從兜里掏出一個天鵝絨的藍色小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顆閃耀的大鉆戒,不知道具體多少克拉,反正渾身上下的光芒都好像在說:「我很貴。」
秦釗面色微紅,有些難為情:「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索性買了個最大的。」
「你趕緊好起來,好自己去挑。」
我想笑,眼眶卻難以自抑地發熱。
我伸出手,秦釗給我戴上戒指,他低聲道:「溫雯,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我擦掉眼淚:「我愿意。」
13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本來如果好好保養,還不至于惡化得這麼快的。
也怪我當時蠢,從機場出來后就哭著把那張支票撕碎了。
當時我想的是,這是賣掉秦釗、賣掉我感情的錢。
我不想花。
可是現在想來,早知道秦釗還會回來找我,倒不如用那筆錢來交醫藥費,或許我還能多陪他一段時間。
我開始頻繁地透析,甚至會無端陷入昏迷。
一開始只要一會兒就能醒過來,后來時間慢慢變長,我吃不下飯只能插胃管喝流食,身體迅速消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