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我累了。」
而后半開玩笑道:「你覺得他不合適,那誰合適?」
程晟最后沒有出聲,我也不再多加過問。
17.
成年人的世界里,追問會尊嚴掃地,點到為止是給彼此留一條退路。
睡意席卷而來,程晟聽我說完「我累了」三個字,想要攬住我腰的手又縮了回去。
半夢半醒之間,我好像感覺到程晟附在我耳畔喚了一聲「宋了。」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樣去了公司。只是程晟沒有來。
往后一個星期,我都沒有看見他人影。
我們的關系也已經從那晚開始就徹底斷了,所以他去做什麼我自然無權過問。
我自嘲地想,大概是我賭輸了。
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自導自演,自作自受。
我甚至真的認真考慮是不是要找個人結婚,過安穩的日子。
只是每次這種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我內心都會隱約地發痛。
我知道,那是名為「程晟」的毒仍在叫囂發作。
如果想要刮骨療毒,先要離開,然后讓時間沖淡所有。
我去找 Abner 喝了杯咖啡。他看見我就嚷嚷起來。
「你昨晚上熬大夜了?怎麼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沒睡好而已。」我伸了個懶腰,倒在他工作室的沙發上。
「最近太累了,我想出去旅行一段時間,明天早上就走。」
Abner 一張臉緊緊地皺起來,「你瘋了啊,宋了。事業上升期出去旅行,不當富婆了?」
「掙的錢夠花了,我……我就是累。」我擺擺手,「你別管了,我就是和你說一聲。」
閑聊了幾句,我到最后也沒有告訴 Abner 我不準備續簽合同,很快就離開風向這件事。
我想我該靜一靜。
是給自己時間放棄孽根深種的感情,也是給自己一次新生。
18.
解約的手續都交給了助理去辦,我躺在沙發上訂了去玻利維亞的機票。
大學時就刷到過天空之境的視頻,那時還幻想過,如果是和程晟一起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一直到今年已經二十七歲,我仍舊是一個人。
打包好行李,我小睡了一會,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里全是遺憾。
村頭小賣部那個我看了又看最后被人買走的發夾。
媽媽被家暴時讓我去叫人,而我卻只敢躲在墻角小聲地哭。
作業本被同桌撕毀卻怯懦的不敢告訴老師,被趕去門外罰站。
還有程晟,在青蔥時期我因為自卑不敢告白,在成名之后,我因為貪戀不去拒絕讓他鄙夷的關系。
我甚至夢見了自己的婚禮,潔白的婚紗,金色的沙灘。
身邊的新郎和在座的賓客都看不清楚五官,只有靠在椰樹下的程晟五官清晰,一臉笑容,說著祝福。
聽見他的祝福,我眼淚就落了下來。
夢里是一場煙火的聲響,夢外是「咚咚」的砸門聲。
我驚醒過來,抹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痕,有些懵懂地起身去開門。
「誰啊?」
「我!」
門打開,程晟帶著外面冷風大步跨了進來。
「怎麼了,程總?」我故作鎮定地問他。
「怎麼了?宋了,你長本事了是不是?你為什麼解約?」
「我……」
我想說……我想解約就解約,還用和你商量嗎?
可最終也沒敢,畢竟拋卻其他的感情,他依舊是我人生中的貴人。
我看得出他來得匆忙,他發問完喘著氣平復呼吸,等著我給他答復。
我低下頭,擺弄著手指。
19.
程晟瞥見我收拾好,放在客廳的行李箱,嘆了一口氣。
他長腿一邁,坐在沙發上,朝我勾了勾手。
我磨蹭了一會,還是遵從了本能走過去,「干什麼?」
「去哪啊這是?」
「玻利維亞。」
程晟笑了笑,「真巧,我也去。」
我疑惑地抬起頭,想問程晟去干什麼,但是意識到我們已經沒關系了,又悻悻然閉了嘴。
「嗯嗯……很巧。」
程晟一臉吃癟的表情,他努力地壓制住罵人的沖動,但是怒氣卻從指尖溜走。
他突然捂住我的嘴,我掙脫不開又喊不出來,到最后無奈地放棄掙扎。
他見我不抵抗了,才松開堵住我嘴的手。
「宋了,你知道為什麼堵你嘴嗎?」
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說話。」
「哦。」
狼王氣得馬上就要把身下的小羊的喉嚨咬破,小羊有些膽寒。
我吞吞吐吐道:「那……那我應該說什麼啊?」
程晟聽完這句,才收斂回要吃了我的表情。
他定了定心神,「我那晚說連云海不適合你,你讓我找一個適合你的,我找到了,來和你說一聲。」
我愣了愣,再遲鈍也隱約地感受到了那些情愫。
我好像坐在賭桌前的賭徒,面前的色子即將開盅。
我卻提前透過縫隙看了不真切的一眼,而后內心猶如擂鼓,表面上卻依舊故作鎮定。
「帥嗎?」
「當然帥,還比連云海年輕。」
「高嗎?」
「當然高,比連云海高。」
「脾氣好嗎?」
「對他喜歡的人很好。」
我轉過頭去,眼底有些濕潤,我不敢再往下問,我怕好夢易碎。
20.
程晟不催我,就這樣地看著我。
他眼底好像有廣闊的星河,亮亮的,將我一臉的無措倒映。
我深吸了一口氣,良久孤注一擲般問出。
「誰?」
「我。」
我毫無意識地掉下了眼淚,直到他溫潤的掌心貼上了我的臉頰,才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