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能夠幫程晟什麼忙，也不明白什麼樣的忙能值六萬塊。

那大概是我四年的生活費了。

「什麼忙？」我故作鎮定地問道。

程晟難得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認真地說：「唱個歌，我新寫的，覺得你很合適。」

我心下一陣擂鼓，掂包子的手都在晃蕩，塑料袋摩擦的聲音異常的刺耳。

「我能考慮考慮嗎？」

程晟挑了挑眉，「你有什麼可考慮的？」

「又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就這個學校能有幾個學生大二就能登臺表演的？」

我本能地對程晟有些不信任，還是堅持說要考慮。

他沒有辦法，只能點頭答應，讓我明天一早給他回電話。

我記下他電話號碼，頭也不回地就沖進了宿舍樓。

4.

和程晟待在一起時，我總是很窘迫。

有人住高樓，有人住深溝。

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銹。

他越是風光，我越是覺得自己衣衫襤褸。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和程晟比較，分明是云泥之別。

但是我就是固執地想要追趕。

我在陽臺上握著手機，思考了很久撥通了最常打的那個號碼，那是張華老師的號碼。

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溫柔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

「喂，了了啊，還沒睡嗎？」

「沒有呢，張老師。抱歉，我打擾您休息了。」我有些手心盜汗。

「我都拿你當自己閨女了，你還和我這樣客氣。」

「是要交學費了嗎？」張老師試探地問道。

她時刻保護著我搖搖欲墜的自尊心。

「沒有，我想和您商量個事……」

那一晚我和張老師聊了很多，她都耐心地跟我講，也支持我去參加這次演出。

末了，還給我轉了些錢。

我堅持不要，她卻不管這些，只說讓我買幾件新衣服，生怕我委屈了自己。

第二天，我給程晟打了電話，他好像在等著似的，電話一打通，他那邊就接了。

「喂，想好了？」

「嗯，但是搞砸了你別怪我。」

「行行行，不怪你。」程晟那邊很安靜，靜得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呼吸。

「那我下午找人去接你。」

「可是下午有課。」我急忙解釋道。

「請假。」

「可是……」我還沒有說完，對面就已經是忙音。

5.

下午我局促地站在校門口，過來一個中年男人看著我的一身打扮，確認了好幾遍才上前問我。

「您是宋小姐嗎？」

我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的彪形大漢有些害怕。

然而他卻很溫和，「宋小姐，我是少爺的助理，叫大成。他讓我來接您的。」

他看我依舊不信，大有要撒腿跑回學校的架勢，趕緊給程晟打了個視頻過去。

看到程晟我才稍稍安心。

我跟著大成去了排練室，彼時程晟正在彈吉他。

就像是電視劇里一樣，陽光落在他身上，排練室里響著他彈奏的鋼琴聲，很輕很柔。

讓人想起來麥田、風箏、家鄉。

「好聽嗎？」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到我跟前的，嚇了一跳。

他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笑出聲來：「怎麼每次見你都是一副受驚的樣子？」

我低著頭，也不說話。

他覺得無趣，就自顧自地回去坐下，「大成，把聲樂老師叫來教她。」

大成出去了一會，領進來一個時髦漂亮的男人。

對，這個男人長得真的算得上是漂亮。

水蛇腰，還燙著卷發，走路一扭一扭的。

「喲，這哪來的土妞？」

好吧，漂亮是漂亮，但是嘴確實很欠打。

「別他媽廢話，讓你教就趕緊的。」程晟不耐煩地對這個蛇精道。

「行吧。」蛇精撇著嘴，打量了我兩下。

「跟我走吧。」

我倆走在走廊里，蛇精忽然回頭，眨眨眼睛問：「土妞，你叫什麼？」

我真的氣死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回懟他，「蛇精，我不叫土妞。我叫宋了。」

我說他蛇精，他好像一點也不生氣，還哈哈大笑。

「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被人叫蛇精？我叫 Abner，是程少爺的御用聲樂老師。」

6.

Abner 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說話很直，但是卻很真誠。

他夸我的嗓音很清澈，夸我的音準和天賦。

在空閑時也會和我聊自己的過去。

他曾經因為行為舉止娘氣，也被校園暴力過。

我聽到此，覺得很吃驚，因為他太自信，太陽光了，以至于我根本不能將他和自己腦海中那些灰暗的記憶聯系起來。

相比較于我的木訥遮掩，他更加地直白坦蕩。

他說我太自卑，太逆來順受了，容易被欺負。

我就笑著聽他講這些，一遍遍地聽，一遍遍地反思，慢慢地改。

那天我來到排練室的時候，Abner 不在。

我想出去找他，剛一出門就看見了程晟。

「你和 Abner 這麼快就熟了啊，他最近常提起你。」程晟先開口問道。

我點點頭，「對，他是很好的人。」

說完忽然想起來 Abner 昨天講的程晟的囧事，忍不住笑出來。

笑完又覺得有點尷尬，跟程晟解釋，「我……我是想起來昨天 Abner 昨天講的笑話。」

他眼睛定定地盯著我，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嘴角扯了扯，半晌扔下一句，「這就對了，經常笑，別老苦著個臉。」

然后也不等我回話，就急匆匆地走了。

沒看錯的話，他的耳朵好像紅了。

我和程晟一起在選秀的決賽上唱了一首歌，那首歌是他寫的，叫《在望》，很田園，很輕快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