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掛斷電話之后,沈景卻從我手中搶下電話,重新打了回去。
傅寒剛接通,沈景就一頓輸出:「傅寒,你是缺愛還是正處于發情期?大半夜給別人女友打電話說廢話,你就孤獨到這個地步了嗎?你要是半夜睡不著就反思反思自己為什麼沒人愛,癩蛤蟆總想吃天鵝肉,臭不要臉!傻 X!」
傅寒還沒開口,沈景已經把電話掛了。
沈景罵完人,又淡然地轉身回去處理公務。
他是反派是有道理的。
我想起來我和他第一次見面。
他坐在城市最高建筑的天臺邊上,在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晚像是一只孤獨的鳥停在了懸崖邊。
他聽見身后的聲音回過頭,眼神帶著銳利的冷漠,發現我不是他認識的人后又轉過頭。
我也坐在了天臺邊,然后站起來。
我是來尋死的。
他應該也是。
大半夜來這兒,用腦袋想也不是來吹風的。
我身上穿著單薄的白襯衫,是地攤淘來的,十五塊錢,我穿了一年。
我向下看,臨近年關,大街上各處張燈結彩,各大奢侈品商店散發著昂貴而精致的暖光,3D 廣告牌播放著當紅明星拍攝的廣告,而從上向下看一輛輛正在行駛的車輛如同螞蟻。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覺得自己生活太過蕭索。
我筋疲力盡了。
我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我在這全市最豪華的酒店當最低等的洗菜工,我在便利店上夜班,我疲于奔命,所謂的追求夢想也變成了笑話。
我就連群眾演員都當不上。
得罪了導演,小龍套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而我這樣毫無希望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
一陣冷風吹過,吹落了我的淚。
忽地,像是被什麼點醒,我連連后退,一陣陣后怕襲來,我如同魔怔般地自說自話:「我不能死,我才不會死,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能死,不能死。」
「為什麼?」
一聲突如其來的詢問使我驚醒回神。
旁邊坐著的人轉頭看過來,他半是好笑半是認真地問道:「為什麼?」
他很奇怪,別人要死他視若無睹,別人想活他問為什麼。
但我還是告訴了他原因:「因為欲望。」
「即使痛苦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我也會因為欲望茍活下來。」
我瞧著那個廣告牌上璀璨閃耀的女明星,笑了起來:「很多人把這種欲望叫做夢想,我姑且說,我是為了夢想而活。」
他臉上帶著那種一切欲望被滿足的倦怠,語氣有些迷茫:「夢想啊,你的夢想是什麼?」
「她。」我伸手,指了指那個明星,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袒露著自己濃烈且不加掩蓋的欲望,「我想要光鮮亮麗地出現在眾人面前,我想要聚光燈都照向我,我想要有不同的人生,我想要被所有人都看到。」
我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尬笑著轉移話題:「你為什麼不想活了?」
他有氣無力地仰頭看天:「我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可以讓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戴表了嗎?」
他微怔,伸出手給我看他的表。
哦,看起來就貴得要命的表。
我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我從小在地里干農活,養豬劁豬,養雞殺雞,后來來到城里打工搬磚,端盤子傳菜,一連八個小時地洗菜切菜,晚上到便利店卸貨和值班。
所以,我把他拽下來實在輕而易舉。
他跌坐在地上的時候,臉上盡是懵逼。
我蹲著看他:「上面風大,下來想理由。」
「沒意思,就不想活了。」他扭頭,避開我的視線,淡漠道。
我才知道,人不想活的理由可以是沒有意思。
「很怪。」我撓撓后腦勺,不太理解。
他忽然笑起來:「你也很怪,我沒見過有人自己勸自己活下來的。」
他頓了頓,斜眼看著我:「我也沒見過冬天只穿一件白襯衫的。」
我倒是很理解他沒見過我這種窮人:「很正常,因為我的棉服剛剛被人當垃圾扔了。」
他沉默了。
我不以為意地開口:「我剛才腦子一抽就上來了,我經常這樣情緒失控,時不時就崩潰。」
「現在細想想也沒有那麼崩潰了,所以你也想想,人生還有什麼好事,不可能一點意思沒有,死了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你不能笑也不能哭,甚至不能再見見明天的陽光。」
「人生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時常喪氣空虛,時常崩潰失常,但你沒跑到終點,你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到底有什麼樣的境遇,說不定明天就找到了新的動力,說不定下一次出去的時候就遇見了自己的真愛,說不定某次下班的路上會有畢生都沒見過的燦爛夕陽。」
他平躺著,無動于衷。
我再也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只能胡言亂語地說些廢話:「你吃飯了嗎?你吃過樓下酒店的蝦餃嗎?很好吃的,今天晚上大師傅偷偷給了我一小碟,要不然你先吃點東西?」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被我逗笑:「怎麼?做一個飽死鬼再上路?」
「不是,我是覺得,你要不然和我一樣找點可以讓你燃起欲望的東西?例如夢想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