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媛又睡了過去,我給程安安擦了擦眼淚,向她撒嬌道:「姐姐我餓了。」
她慌忙地跑出去給我弄吃的,還不忘安撫我說她很快就回來。
其實我的進食欲望已經很低很低了,房間里現在除了宋媛媛就是我和她媽媽。
她朝我走近,第一次帶著一絲歉意道:「剛剛來得匆忙,忘了帶你的了。」
「沒事,您已經付錢了。」
「你一定要這麼和我說話嗎?」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她突然從兜里又掏出了一張卡。
情緒上來說我應該拒絕,但是理智告訴我,這筆錢可以讓安安過得很好。
她遞給我,帶著一絲說不明的情緒道:「你還在早期,還是有希望的。」
我接下了那筆錢,帶著謝意道:「雖然不該拿您的錢,但是我現在確實拒絕不了。」
她避開我的眼神,轉身去給宋媛媛擦臉。
我將卡放在枕頭下,透過余光看著她溫柔的樣子,最后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出現在您的人生里。」
她愣了愣沒有回我。
「我能給您最后的謝意就是不再打擾你,如果這世上有下輩子,我決不會再和您有任何牽連。」
「別說下輩子了,先把這輩子過好吧!」她依舊沒有再看我,只是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說不清對她的感覺,有過恨意,也有過歉意,她為了宋媛媛來找我時,甚至內心深處有過一點點的難受和痛苦。
但是更多是謝意,至少我拿到了可以醫治程安安的錢。
命運它戲弄著我,惡心著我,作踐著我,可是它也庇佑著我,讓我遇到了程安安。
我可以放下這些了,我可以不去在乎這些了,這世上有一個和我毫無血緣關系,卻將我看得比誰都重要的人,這一生值得了。
她照顧完宋媛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我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當初我父親的老婆闖了進來,她看著我帶著報復的快感道:「還得感謝你對你父親的照顧,所以我也來看看你。」她放下果籃就走了。
我知道她來的目的,不過沒關系,再給我十次百次的機會我還是會這麼干。
我媽看著我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那女人走后,很快有護士過來幫我調床位。她看都不看我,只一副很厭煩的模樣。
我想應該是那個女人讓她想到了不好的事,所以她對我的態度也轉變了。
我看著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那些話卡在喉嚨里,最后扎在了心上,血淋淋的,即使說出來都會帶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她對上我的眼神,突然嘲諷道:「你倒是和那個畜生一樣,給你錢你就接著。」
她其實沒有說錯的,她說的是真的,我本來就把我自己拆開了賣錢,肚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了,我還可以賣其他的。
但是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我竟然還是抑制不住難過,我不再去看她,我雙手放在被子下死死地握著,我曾覺得我可以靠著這雙手帶著程安安走到光明處,可是命運它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我只能用它去做最后的置換。
程安安放棄讀書,那些人說她沒有學歷,又快三十了,他們說她這一輩子就只有這樣了。
甚至程安安自己也和我說,她說:「人生很多事錯過就不能彌補了。」
但是我就是不能接受,在我這里就是不行,我就是不想,我就是好想她過得好啊。
我愿意最后賭上我剩下的所有,讓她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護士推著我的床離開,我的胳膊碰到了我媽媽,她好像挨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快速地閃開。
僅僅只是那一個動作,差點讓我沒繃住,我還是太不夠堅強,我最討厭這樣的自己。
劇烈的嘔吐感從我的胃里涌入喉嚨,有生病的原因,更多的是我惡心我自己會去期望,我惡心我自己最后的日子竟然會對這種事懷有期望。
我怎麼能癡心妄想呢?我怎麼能那麼不切實際呢?我本來就是在向他們乞討錢,怎麼可以奢望有尊嚴呢?尊嚴這種東西,是昂貴的奢侈品,我早就放棄了。
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我的頭發已經開始越掉越多了,程安安看著擔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我怕她發現,她已經在催我做檢查了,我騙她手術前已經檢查過一次了,再待久點我就犟不過她了,還有我也怕時間來不及,所以盡快辦理了出院。
我和程安安回了家,她還在騙我,她說出差結束了,她陪我幾天。
她每天給我做飯,推著我去散步,她用厚厚的毯子將我圍住,還在擔心冷不冷。
已經到了冬天了,樹上都是光禿禿的,滿地都是枯葉。
我握著她的手道:「姐姐,冬天很快就會過去的。」
「姐姐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在意的人。」
她咳嗽了幾下,卻因為我在場而隱忍著。
「怎麼突然這麼感性?」她輕輕敲了下我的額頭。
晚上回家,我把屋子收拾了下,窗外下起了雪。
算著一定劑量的安眠藥,我去隔壁房間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