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
也許是元阿姨的那些話讓我醒悟了。
我不該這麼耽誤司訣,「……我從沒想過要跟你結婚。」
怕他不信。
我特意強調,「這是真的,你不用為此愧疚,我們之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司訣張了張嘴,有些啞然,他是挽留又不像是挽留,更像是試探,「你是不婚主義?你可以早點告訴我,這樣我們或許不用分手……」
「我不是。」
相反。
我很向往婚姻,曾經為了等到二十歲合法的結婚年齡,每一天我都是掰著指頭算過去的,那段日子好難熬,可我沒想到更難熬的是二十歲之后。
「其實蘇秘書很好,我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你的。」站起身,我語重心長,「我今天方便去拿走我的東西嗎?」
說話時,我沒注意到司訣攥著杯子的手,他的掌心很有力,憤怒匯聚在上面,快要把玻璃杯捏碎。
久久的。
他注視著我的臉,卻只憋出兩個字,「方便。」
那些東西很好整理,一只包就可以裝得下。
走出去時,司訣還在客廳,手中不知拿著什麼,我站在我們共同生活了好幾年的家里,跟相戀十三年的男人告別。
司訣就坐在那里,什麼表情都沒有,明媚的陽光與這一幕很不契合,「我以后不會來這里了。」
放下鑰匙就要走,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地方,想起了初搬進來時,司訣興奮地給我介紹這里的露臺花園,這里是他買下的第一套房,承載著最開始的承諾與最赤誠的愛。
在這里,我們沒有夫妻之名,但勝過夫妻。
真的要走了,眷戀不舍的是曾經的回憶,卻不是對司訣這個人。
「叮當」一聲。
很清脆。
是戒指丟在茶幾上的聲音。
司訣面色復雜上前,單手攥住了我的包帶,「你真打算就這麼走,我們好歹在一起十三年,分開這些天你有想過我一次嗎?」
他像是真的很不解。
說來也是。
我不年輕了,更沒有他身邊那些女人漂亮了,按道理應該是我痛哭流涕后悔提出分手,可我沒有,我的平靜讓司訣生出了不平衡感,我猜想是如此。
也不會有別的原因了。
男人在感情里都是爭強好勝的那一方,女人的眼淚是他們耀武揚威的戰利品,心軟與悔恨好像理所應當是女人該做的,狀況一旦失控了,他們就像是失去了領地或是玩具的狗,急得汪汪直叫。
我多希望司訣不是這樣的人。
可眼下看來。
他跟那些人沒區別。
對上他較真的表情,我搖搖頭,終于摧毀了他最后的防線,「早就想跟我分手了,這話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有那麼一刻,我是想過要放下過去,跟他結婚的。
只不過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扼殺了。
轉身出去時,我摸到眼角的淚,原來分開,要比我想得傷心一些。
6
司訣病了。
很嚴重。
司訣母親找到我,低聲下氣求我去瞧瞧他,我還是緊張的,一旦涉及他的身體,我就沒辦法不在意。
元清站在我身邊,眉頭一樣是緊鎖的。
「姜寧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是想要拒絕的,元清多了一份執拗,他那個表情我曾見過的,「姜寧姐,我要去,讓我去。」
爭不過他,我點頭答應。
路上司訣母親向我哭訴著,「司訣小時候身體就不好,還做過大手術,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好了不少,現在又復發了。
」
她哭著。
卻不知道我比她更急,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怕司訣生病了。
元清坐在副駕駛,我看到他漸漸凝重下來的神色,原來他早就知道了,我還當他是當年跟我搶葡萄吃的小孩子呢。
醫生已經將司訣的病情穩定下來,可后續還需要很長的治療修復時間。
當著我們的面,醫生正要說些什麼,司訣母親打斷他,擦了擦眼淚囑咐我,「寧寧,你先去拿點藥送去司訣房里,他醒了要用。」
我知道。
她是想要避著我。
可這完全不用。
司訣小時候做過心臟移植手術,那顆心臟,是元清哥哥元正的。
我坐在床邊,時間像是靜止了,不知是看到了年少時的司訣,還是過去的元正。
靠在司訣身邊,他是真實的,他的心跳也是真實的,跟他在一起時,我常常靠在他心臟的位置,貪婪地獲取每一絲屬于元正存在的氣息。
這不好,這對司訣很不公平。
所以我盡可能補償他,陪他吃苦,拿出所有積蓄支持他創業,他的所有要求,我全部滿足,包括分手也是其中一項,畢竟一開始,我就只是想陪在他身邊,或者說,是陪在元正的心身邊。
可現在司訣病了,發生了很嚴重的免疫排斥反應。
我陪在他身邊,貼著那顆心臟很近很近,近到好像再次聽見了元正的聲音,又看到了十幾歲時,我跟他、元清一起在元家小院里,他爬到高處摘葡萄,扶著架子,手中的紫色葡萄一晃一晃,光隙不斷放大縮小。
慢慢的。
那背后的臉好像都模糊了。
我有太久沒見到元正了,久到快要將他忘記,最后的記憶里,是他順利從警校畢業,他的肩章很漂亮又耀眼,可染了血后就成了我的噩夢。